平静地睡了一夜，第二日清晨，我起了个大早。

    “慢慢醒了？怎么不再多睡会儿！”祖母似乎有感应一般，我一睁开眼睛，她就从屋外进来。

    她生怕突然出现吓到我，特意从屋外走进来。语气带着和蔼。

    “祖母，你来了。”我坐起来揉了揉眼睛。

    “我想去看看我娘，趁早人少，不然被其他人看见了就不好了”。

    祖母听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我起床简单收拾了一番就出门了，好在此处僻静，加上王瑛儿不受宠，很快我就钻进她的房间里。

    我刚进去就看见王瑛儿双腿包裹着厚厚的纱布，脸上的伤口也被处理过，就是腿上的纱布早就映出血迹来了。

    我走近一看，王瑛儿脸色苍白，豆大的汗珠不断从额头上冒出来，眼睛虽然紧紧闭着，但是眼睛下面有一圈黑黑的，看得出来，她似乎是被疼痛折磨得一夜未眠，现在闭着眼睛不知道是太困睡过去了，还是疼晕了。

    趁着她没有醒过来的迹象，我迅速地帮她检查了一番。

    双腿已断，日后就算恢复了，也不能像从前一般耍枪了，就连能不能站起来都是问题了。

    不过好在没有性命之忧，李真武还没有糊涂到放任小妾将正室杀死的地步。

    检查完之后我准备回西园去。

    “慢慢！”王瑛儿突然醒过来叫了我一声。

    我顿了顿，然后回过头来。

    看着王瑛儿饱含热泪地看和我，我也不知道为何，心头一紧，有万千思绪涌出来，鼻头酸酸的。

    “娘”！

    我强忍泪意，叫了她一声。再次走到床边，坐到她的身边。

    她颤抖着手伸过来想要摸摸我的手，我见状，一把握住她抬起的手。

    “慢慢，是娘对不起你”。

    “娘，没事，这不是你的错，我以后不会再让他们欺负我们了。”我坚定的看着她。

    王瑛儿听言痛苦地瑶瑶头，一行泪也随之落下，她似乎已经认命了，但是这种境况，不认命又能怎么办呢。

    “娘，你为什么不找外公呢？”我很疑惑，明明她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出身的小姐，还是能文能武的才女，怎会受一个商贾出身的庶女小妾的打压？

    “慢慢，娘不是跟你说过了吗，云州地处边境，近几年也不知为何，频频出现毒人傀儡，你外公身居要职，而且年岁已高，我不想徒增他的烦恼”。

    “你习得一身武义，甘心被困深宅，不反抗就是为了外公着想了？难道不是一同与外公作战，减少他的负担吗？”我真是搞不清楚，李慢慢的这个娘亲到底在想些什么，难道真是为了那几年与李真武和谐美满的观景？

    听到这里，王瑛儿突然眼神迷茫起来，接着看了看自己的双腿，她似乎也知道了，今后是再也站不起来舞不了枪了，顿时心如死灰。

    我看着这情况，王瑛儿好像已经没有的求生欲，以前考虑到李慢慢年纪尚小，需要她的保护，现在自己已经彻底废了，大抵是没有在活下去的勇气了。

    “还有，李慢慢应该从来不会对你这么说话吧，从我开口你就应该有所感觉了。”我要给王瑛儿一个触底反弹的机会，毕竟一个贵女，是有她命里的倔强的，再说李慢慢从小是她带大的，最了解李慢慢的人也是她。

    王瑛儿点点头认同了我的话。

    我就知道，在她失去求生欲的那一刻，她已经对面前这个拥有自己女儿容貌的人产生了怀疑。

    “我是李慢慢用尽生命求来的魔，她最后的愿望就是要我拯救你于水火，你若是不愿意，李慢慢也是没有机会再回来了，你自己思量吧”！

    留下这句话我就起身走了，我可不想再计划没有完成时徒生变故，趁着无人，迅速离开。

    回到西园，祖母乐滋滋地在院子里等着我。

    “祖母，你听说过毒人傀儡吗？”我回来时思考着王瑛儿口中带过的毒人傀儡，若是真有此事，那我就能借助这个事情帮助李慢慢报仇了。

    祖母听见我这么说有些不高兴了。

    “慢慢，祖母在这里为你担心的嘞，可是一见面你都不知道安慰我，开口就问那糟心的毒人傀儡的事情，我不高兴了。”祖母撅着嘴，搞笑又滑稽，她知道我此去见到母亲肯定会伤心，所以在这里撒娇逗我。

    “祖母，我想帮助我娘”。

    老太太看着我一脸的担忧神情就知道自己的担心没有多余，就跟我讲起毒人傀儡的事情。

    这不仅仅是帮助王瑛儿，更是帮助李慢慢。

    “这件事情来的突然，不过我也是听说的，这件事情是发生在我死后不久才出现的”。

    “发现毒人傀儡的是柳眉的娘家人，毒人傀儡杀了她的大哥一家，在你外公授命绞杀毒人傀儡时，一时失察，又间接害死了柳眉一母同胞的兄弟。”

    “唉，这应该就是她变本加厉地虐待你们娘俩的原因吧，以前他还有所收敛，此事之后她就不再顾忌了，若不是看在你爹的份上，她做的可能更加决绝”。

    听完我心里生出一丝寒意，我对李慢慢的外公没有了解，就照王瑛儿那性子，她的娘家人应该不是那种随意的人，若不是出现什么变动，李慢慢的外公应该不会出现这么大的差错。

    了解完之后，接下来我没有了往下做事的动静，我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将这具身子养好，等我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时，我要脱胎换骨，让那些猖狂的人都下地狱去，尝尝李慢慢这些年都遭受的东西。

    就这样，我一面调查毒人傀儡的事情，一面养身体，过了大半年后，李府的人突然想起了西园里还有一个我这号人。

    这一日，我正捏着肚皮上长出来的一圈软软的肉，感叹不容易，就听见屋嘈杂的声音此起彼伏。

    “李慢慢，你个小蹄子还不赶紧出来”。

    听声音应该是柳眉。

    “丑八怪，你竟然敢诓骗爹爹，是不是不敢出来了”。

    这是李茉茉的叫嚣声。

    “逆女，你还不赶紧出来。”李真武的声音紧随其后。

    真是稀奇，也不知道这些人是不是借着什么借口来看看我死了没有？

    我整理好衣服，坐在屋子里，没有要出去的打算。

    “慢慢，出什么事了？”祖母出现在我身后，虽然疑惑但还是问出了担忧。

    “没事，大概是柳眉无聊了，想来看看我死了没有”。

    我云淡风轻。

    “丑八怪，你要是再不出来，我们就放火烧了这西园。”李茉茉还想重来一次当年纵火的事情，她大概不知道，她此话一出，屋内的老太太气得脸一阵青一阵白。

    “李慢慢，赶紧出来，我已经将你装病的事情调查清楚了。”这个声音还是我来到这里第一次听见，是柳眉与李真武婚前苟合生下的大儿子李简。

    “你们这是做什么？”一道有力且坚韧的声音也传进来。

    正是李慢慢的娘亲王瑛儿。

    自那次我与她谈话后，她似乎想通了很多，她开始与外公书信往来，就连柳眉想要对她出手，她也开始了反抗，虽然刚开始的反抗收效甚微，甚至还会招来更大的报复，但还是被她挺过来了。

    王瑛儿也学会了卧薪尝胆，虽然双腿残疾，站不起来，但始终是个习武之人，虽然后来没有机会再提枪，但是这几年的体力后也不是白干的，只要经过锻炼，恢复五六成武力是不成问题的。

    所以，在柳眉一次次的挑衅下，反而让王瑛儿活得更加坚毅。再后来，王瑛儿已经不惧柳眉的刁难，反而能轻松化解危机，还能给敌人重拳出击。

    我对此是非常欣慰的，我想要救她还不如她自救。

    我听到王瑛儿的声音也有些意外，她不是已经双腿废了吗，怎么还会出现在这里？还能凭借自己的力量反过来保护我。

    我知道那些人恐惧这个西园，不会贸然冲进来，但是我也不会让李慢慢失望，毕竟我答应过她要救她娘，现在就更加不会让她娘再次身陷囹圄。

    吱呀一声，我打开了那道冷冰冰的房门，祖母也跟在我身旁，只是其他人看不到。

    我走到屋外，站在台阶上，看着院子里乌泱泱地站了一大群人。

    众人看见我也有些错愕，因为我早已不是那个瘦骨嶙峋，头发枯黄的小姑娘了，站在他们面前的我身形圆润了不少，气色也好了起来，皮肤也变得白皙，虽然脸上那块胎记还是一如既往的骇人，但是五官并不比李茉茉差。

    只是我穿着祖母生前的衣物，颜色深，款式老，看上去成熟许多，而且我面无表情，看着严肃不少。

    “看吧，爹爹，大哥说了您还不信，现在您相信了吧，这个丑八怪就是在骗您。”李茉茉先开了口。

    “爹，我已经查清楚了，前几日我看她鬼鬼祟祟地，想着肯定没好事，生怕她起坏心，将病传染给大家，就一直调查她，还有之前那个看病的大夫也说了，经他诊断，李慢慢根本就没有病，但是不知为何他就是不受控制的说出那一番话了，一定是李慢慢施了什么妖法。”李简口若悬河。

    “说不定，毒人傀儡的事情跟她也有关系。”李简眼神阴狠地看着我。

    这是解决不了毒人的事情，就要给我安帽子啊，我说怎么突然来我这西园了。

    “哎呀，这青天白日的，怎么那么多狗叫啊，真是难听。”我眼中带笑，一脸玩味地看着他们。

    “住口，你是疯了吗，在胡言乱语些什么？”李简第一个破防。

    “呀，是我那庶出的大哥回来啦，你不是应该在边界镇守的吗，难道是吃不了苦当逃兵了，还是说你玩忽职守故意将毒人放进来啊？”我漫不经心的发问。

    “你在口出什么狂言，我李家忠良怎会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李真武要守住他的面子，毕竟李简确实是擅自归家的。

    “李真武，你是真虎啊，你以为所有人都跟你一样啊，你这大儿子可是与你小舅子勾结，擅自放毒人进城，最后害人不成终害己，还将此事诬陷在我外公头上，怎么？李家就是这么个忠良法？”我说出了李简的秘密。

    我一直在调查此事，没想到牵扯出李简来，我都还没有找他的麻烦，没想到他自己找上门来。

    在李慢慢的记忆里，李简曾借着照顾她的名义道貌岸然，找人将她强行侮辱了，事后还一直嘲笑她，还拿此事威胁她，为了自己的前程，逼迫李慢慢陪睡，在李慢慢的反抗下一次次构陷殴打她们母女。

    更加让人恶心的是，李简再一次酒醉后找到李慢慢将她再一次侮辱，等他酒醒后自己都觉得恶心，将李慢慢打了半死，然后离家去镇守边防了。

    李慢慢也是在王瑛儿的照料下才有了生存的动力，且生出了报复心。

    “你住口，你胡说。”李简慌了。

    “我胡没胡说，你心知肚明，不然为啥你外公与你们母子不相往来啊，这个事情随便一调查便知。”我挑了挑眉拿出李简外公的手信。

    “简儿？”柳眉见我手上的信，字迹确实是他爹的。

    “娘，你别听她诓骗您，她做这种事情还少吗，她怎么有机会出去，外公都离开云州好几年了，别听她离间我们母子。”李简立马解释。

    “你个小蹄子，你嘴是真毒啊，我差点着了你的道”柳眉对我破口大骂。

    啪一声，一个巴掌狠狠地落在柳眉脸上，王瑛儿推着轮椅来到柳眉面前。

    “一个妾室，口不择言，那是大小姐。”王瑛儿硬气起来。

    柳眉还想反抗，但是今时不同往日，此刻的王瑛儿不是她能拿捏的，于是捂着脸找李真武道委屈。

    “别闹，一会儿再说。”李真武回了她一句。

    她也不想想，李真武能放任后宅宅斗多时，怎会掺和妇人之间的事情。

    李简本来还想替自己母亲出头，但是看自己父亲的态度也就默不作声了，只留下柳眉暗自哭泣，李茉茉还想出声也被李简拦下了。

    “慢慢！”王瑛儿犹豫了一番，还是叫出了她女儿的名字。

    “娘，你能出来了！”我由衷的替她高兴。

    “这是你外公今早命人送来的轮椅，为了让我行走方便些，他托人到处打听终于找到能工巧匠，为我专门打造的。”王瑛儿语气有些激动。

    看着如获新生的王瑛儿，想必李慢慢此刻会很开心吧。

    “娘，离开这里吧，你还有更广阔的天地。”我不知为何说出了这么一番话。

    “难为我们母女想到一块儿去了。”王瑛儿点点头欣慰地看着我。

    “夫人，你说什么，难道你也被她蛊惑了？”李真武闻言，职责的问王瑛儿。

    “没有人蛊惑，我本就有此意，今天我是要去找你说此事的，谁知刚出门就看见你们气势汹汹的往这边来，既然都说开了，老爷也就随了我的意，我们和离吧。”王瑛儿说的坚定。

    “不可能，你若是真想离开，只有休妻。”李真武还想拿捏王瑛儿。

    “可以，我受过的侮辱可比这个严重多了，区区休妻，又有何惧！”王瑛儿回答的果断。

    “你······。”李真武显然没有意料到王瑛儿会这么回答，被气的老脸通红。

    “不用装了，你若是气死了，倒还省了这些麻烦事，我直接走人。”王瑛儿是懂怎么气人的。

    当初她怎么就没拿出这么个气势来呢，不然也不至于被欺负这么多年，李慢慢也不会出卖灵魂了。

    “拿笔来，拿笔来，我要休了这个毒妇。”李真武愤怒的大叫着。

    没想到，本来是要来处理李慢慢的事情的，没想到处理起自己的事情来了。他早该想到，在他放任后宅争斗时就会出现这一幕的。

    柳眉见自己有转正的机会了，赶紧就去拿纸笔去了。

    “慢慢，你跟娘一起走好吗？”王瑛儿一脸希冀的看着我。

    我摇了摇头，这只是完成了李慢慢的一个愿望而已，还有一个更大的愿望还没有完成。

    “娘，我不走，你知道的，我还有心愿未了”。

    我这句话是替李慢慢说的。

    王瑛儿心中明白，我是一个为她女儿而来的复仇者。

    她不舍得点了点头。

    很快，柳眉带着两个丫头端着笔墨纸砚到了。

    李真武洋洋洒洒写了一页休书，交给了王瑛儿，王瑛儿接下休书，心中如释重负。

    原以为得到休书自己会伤心欲绝，没想到真正拿到的时候会如此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