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子文初到深圳三和时，身上还有些钱，还住得起那种一晚三十元的旅馆，虽然环境不怎么好，但是总算有一张床，有空调，还可以洗澡。

    不过，因为翟珂欣和沈仲恺两人的不辞而别，再加上一身的负债，方子文当时整个人的精神状态都很低落。后来身上的钱快用完了，所有的信用卡也因为严重的透支和逾期陆续被冻结了。

    在走投无路下，他找到了那个桥洞下，像个流浪汉一样住了下来。

    在方子文找到那个桥洞时，下面已经住了几个人，包括后来被他救过命的阿水。刚去的时候，几个人也不跟他说话，方子文拿着自己的行李，又捡了几张大的纸板和砖头，搭了一个可以住人的地方，才算安顿下来。

    这个社会没钱肯定是不行的，方子文也知道。但是他原来的行业肯定已经回不去了，于是只能外出找一些临工做做，也算是勉强糊口，或者给自己的手机充充值。

    直到有一次，他跟着阿水他们去附近的工地做扎钢筋的活。阿水身边的脚手架突然倾倒了下来，方子文看到，眼明手快，一把把阿水推了开来，那个倒下来的脚手架只砸到了阿水的小腿处，否则整个人都被压在下面了。后来方子文和其他几个工友把阿水从工地背回桥洞后，又跑回工地跟工头据理力争，讨了五百块伤药费。

    好在，那次阿水的腿只是点皮肉伤，休息了一个多星期后就差不多好了。经过了这件事后，桥洞下的几个人都开始接受方子文。有时候，有活的时候，也会叫上他一起去。挣了钱回来，也都会聚在一起吃点好的，或者喝点小酒什么。

    虽然，有这几个朋友在，方子文的心情比初到深圳三和时好了不少。但是，自己的问题，还是没有得到解决，负债连本带利还有近一百万，征信也都已经黑了，催收的电话和短信天天不停，父母有好长时间没有联系自己，他们一定对自己很失望。

    方子文知道自己和那几个人不一样，因为他受过高等教育，曾经是个学霸，有份光鲜的工作。但他现在和那几个人又都一样，睡桥洞，打零工，吃最廉价劣质的米粉，人生没有希望，不知道方向在什么地方。

    这天上午，阿水兴奋地从外面跑回来。

    “快起来，快起来。”

    “今天有个好活，去晚了就没有了。”他一边喘着一边说道。

    现在已经上午十点多了，方子文和另外几个还都横七竖八地躺在桥洞下睡着。

    阿水每天早上都会去附近的三和人才市场看发布的零工需求。

    “是干什么啊？”方子文微睁着一只眼，懒散地问了句。

    “今天晚上深圳湾那里有个五星酒店有一个很大宴会，要120个临时服务员。”阿水说道。

    “多少钱啊？”方子文好像不是很感兴趣，不过他还是又问了句。

    “一百五一个人。”阿水回道。

    好像也不是很多，方子文心里盘算着。

    “经理说了，结束以后可以打扫战场。”阿水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

    听到“可以打扫战场”几个字后，另外几个人都一骨碌爬了起来。

    “可以打扫战场”以为着酒店方允许晚宴结束以后，让那些临时的服务人员进去把桌上的剩菜吃掉。

    “我已经好久没吃大龙虾啦。”

    “嗯嗯，我也是，好久没吃牛排了。”

    在深圳三和这个苟活的地方，这点点小小的诱惑就能把人性最底层的欲望给勾出来。

    “我去。”

    “我去。”另外几个都兴奋地对着阿水叫道。

    “别急，我都跟工头约好了，五个名额。我们都去。”阿水还是非常讲义气的，他出手拉了拉还躺在地上的方子文。

    其实，方子文也好长时间没有吃过什么像样的东西了，这个条件还是蛮诱人的，只是他不想表现的这么明显而已。

    阿水硬是把方子文从地上拽了起来。

    “我去，我去。”方子文装出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

    “不过各位，晚上的活有个条件。”

    “就是要求不能留长发，指甲要剪干净。”阿水看着一头长发的方子文，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赶忙补充了句。

    于是，几个人在旁边的河里简单洗漱了一下，又各自换上了一套还算干净的衣服，跟着阿水走出桥洞，去对面的居民区里找了个理发店把头发都剪了。

    方子文让理发师帮他把长发全部剪掉，又做回原来那个板寸的自己。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照过镜子了，镜子里的自己面部的棱角还是那么的分明，只是人瘦了很多，看上去憔悴了很多。他又问理发师借了把指甲钳，把自己的指甲都修剪干净。

    下午两点，方子文和阿水，还有其他几个人都准时到达三和人才市场的门口。这里已经站了不少人，看来都是去做今晚酒店夜宴服务员。

    大概两点半左右，三和人才市场的大门里走出一个戴着墨镜，腋下夹着小包，颈上戴着跟大金链子的男人。

    “他就是今晚的经理，等会跟好他。”阿水在方子文耳边小声说了句。

    那个戴墨镜的男人，身后还跟着三个小弟一样的跟班。

    “来这里，手里拿好身份证登记。”其中一个小弟大声吼道。

    另外，两个搬出一张桌子和几把椅子，刚刚簇拥在一起的人群开始在他们的指挥下排成一列，方子文也跟着阿水排到了队伍中。

    很快，方子文就登记好了信息，然后被收走身份证，那个戴着墨镜的男人还专门抬头看了看他。

    等所有人的身份信息都登记好后，三和人才市场门口的广场开来三台大巴士，接上他们前往深圳湾的那个五星级大酒店。

    方子文在车上听旁边的人说，今晚的活动是当地一家很知名的金融公司举办的年中客户答谢会，会有一百多桌的客人，现场还有歌舞表演和抽奖环节，应该很是热闹。

    方子文一边听着，一边靠着车窗上，无神地看着窗外的景色，不停地掠过。这夜宴的喧闹和自己的有关吗？自己只是想再苟活一天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