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莫怪我，我不是有意的！”

    年轻的固原军士兵吓傻了。

    自从被将领裹挟着造反，把瓦剌军放入关中那一天，每个固原军士兵都知道那些瓦剌人于他们都是太上皇一般的存在。

    便是他们的将军，也要对人家客客气气的，稍有不如意，一鞭子就会抽下来。

    也是那一刻起，他们在面对草原敌人时高傲的脊梁塌了。

    也是那一刻起，三万固原军战兵，已经失去了之前的精气神，只剩下了对财货、女人的贪婪！

    也是那一刻起，固原军士兵们在瓦剌人面前就成了仆从！

    可下一刻，年轻的固原军士兵，就看到和他们穿着同样军服的贾玹直接跃起，手中长枪将疾驰而过的一个瓦剌骑兵刺下马来，然后是第三骑、第四骑……

    一个个瓦剌骑士变成尸体跌落战马，固原军士兵们原本颓废的眼神起了变化。

    原来凶神恶煞的瓦剌人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

    也能随意被杀死！

    一个念头突然在年轻的固原军士兵心中扎了根，手中染血的长枪不禁又握紧了些。

    随着一具具瓦剌人的尸体掉下马背，随着一匹匹战马倒在地上痛苦哀鸣，年轻的固原军士兵眼中恐惧消散，有怒火在燃烧。

    贾玹身侧，已经躺了一地瓦剌骑兵的尸首，在贾玹的背后，那个哭泣的小女孩，依旧被稳稳守护着。

    年轻的固原军士兵，看向贾玹，这是他的袍泽，这是他的战友！

    他能！

    我也能！

    年轻的固原军士兵正要冲出阵列，与贾玹一同对敌，身后就传来一声大吼：

    “干他娘！”

    “老子受不了！”

    年轻士兵机械回头，看向军阵中那个昂藏大汉。

    “造他娘的鸟反，都是不把咱老百姓当人的玩意！都是一群生孩子没屁眼的畜生！”

    一个身高足有一米九的壮汉轰然出列，手中提着一根狼牙棒朝着贾玹大吼：

    “小兄弟，坚持住，某家天水车元龙前来助你！”

    大汉穿着队正服饰，大步出阵，一狼牙棒就敲碎了一个疾驰而来的瓦剌骑兵脑袋。

    “大胆车元龙，你要造反吗？”

    统兵校尉苟思弟一声大吼，直接张弓搭箭就朝着车元龙射了过去。

    统兵校尉苟思弟未必没有同情贾玹的念头。

    可他是军官，知道自家固原军与瓦剌大军的关系，知道在巨大利益面前，该如何取舍。

    已经反叛了大乾，被裹挟的士兵或许有退路，可他们这些统兵将领，哪怕再反正回去，也会被朝廷清算！

    苟思弟有着绝对理智，贾玹杀死瓦剌千夫长，只是个人行为，只要任由贾玹被杀死，事情到这里就结束了。

    完全可以推脱，贾玹是那对母女的亲戚，因私愤而杀人。

    可车元龙这个莽汉，他怎么敢不听号令？

    这个脑子里全是肌肉的莽汉，难道不知他的冲动会累及全军吗？

    于是苟思弟想也不想，一箭朝着车元龙射去，这个时候，苟思弟想法很简单，不令事态扩大，把与瓦剌人的合作维持下去。

    至于始作俑者贾玹，已经杀疯了，苟思弟反而觉得那是一个杀神，自有瓦剌人去处置，自己不该去管。

    仓促间苟思弟一箭射中车元龙肩膀。

    车元龙带着箭矢惊讶扭头，就看到自家上官苟思弟又搭上了一根箭矢，这是想要自己的命。

    刚刚急促间，苟思弟那一箭并未弓力全开，箭头只是嵌入了车元龙身上的皮甲之中，现在苟思弟手中两石强弓已经拉满。

    精铁箭头，在阳光下分外耀眼，只要一箭，车元龙两百斤的身子也就交代了。

    “队正快跑！”

    有人在后面大吼，却是一个小个子固原军纵身跃起，撞在了苟思弟战马一侧，苟思弟战马差点倾覆，噔噔蹬蹬斜跨几步。

    小个子摔倒在苟思弟马下，却扯着嗓子大吼：“队正快跑，校尉要杀你！”

    苟思弟看着车元龙手下诨名小多子的士兵，也怒了，这是战阵之上偷袭主将的罪过，狞笑一声，“小子尔敢！”

    苟思弟已经看到了身侧士兵们不满的眼神，为了弹压即将掀起的哗变，苟思弟抽出佩刀，反手下戳，直接将身体单薄的小多子捅死。

    “大乾军律，攻击上官者……”

    苟思弟说不下去了，他突然想起，他们已经造了大乾的反！

    ……

    “小多子！”车文龙一声大吼，目眦欲裂。

    “小多子！”

    队列中同样两声爆吼，两个固原军士卒，直接扑到了苟思弟马上，利刃乱捅，顷刻间苟思弟成了血葫芦。

    哪怕苟思弟身为校尉，身上穿了防御力强悍的鱼鳞甲，在两个亡命士兵疯狂攻击下也是一样。

    两个军服褴褛的士兵也从战马上掉了下来，他们身上披挂的只是普通的木制札甲，在苟思弟的反击下，身上几个大口子向外汩汩流着血。

    “张明、崔雀雀！”

    车文龙赶来，蒲扇大的手抓住了自己的弟兄，其中张明掉下马时就已经被苟思弟反击杀死了，崔雀雀还有一口气，双眼无神的看着天空，手掌伸向车元龙的大手，口中喃喃道：

    “队正，我后悔了！”

    崔雀雀手无力的落下，至于他后悔了什么？

    是后悔替小多子报仇，还是后悔听信了军官的鼓动，参与了叛军，不得而知。

    一时间固原军前军一片宁静，众人看着正在与瓦剌骑兵激战的贾玹，眼中有火光在跳动。

    那也是他们的袍泽！

    他现在正在以一人之力，守护着本该他们一起守护的百姓！

    “兄弟们，狗日的将官不把咱们大乾人当人，都是爹生娘养的，咱们可不能如此助纣为虐，大家一起反了，干死瓦剌人！”

    一声声粗狂的吼声彻底爆发出来。

    并非士兵们没有血性，并非士兵们没有善恶观念，只是被利益、军令压制了而已。

    当自己的袍泽在眼前战死的时候，当自己的袍泽已经做出改变的时候，他们还是敢于效仿的。

    一时间苟思弟统领的千人队朝着瓦剌人扑了上去。

    刀光剑影、鼓角争鸣，不断有人闷哼倒下，却无人一人退缩！

    大家哪怕曾经走了路，可终归也是汉家好儿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