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弥漫，灯火通明。

    可能是因为难得雨停，今夜的江都，不论东市西市，都格外热闹。

    醉仙楼。

    “公子，再喝一杯嘛~”

    “贺公子，来吃颗葡萄……”

    贺今左拥右抱，吃酒赏舞，好不快活。

    “少爷，该回了。”

    身后的人提醒道。

    “别烦！”贺今挥了挥手，“你先回吧，我等会自己回去！”

    “少爷……”

    “闭嘴，滚。”

    “……是。”

    没了跟屁虫的絮絮叨叨，贺今今晚喝了个痛快，直到二更天，才摇摇晃晃地走出醉仙楼。

    美人甩袖相邀：“公子，下次再来啊！”

    贺今打了个酒嗝，给她扔了锭金元宝：“……今晚陪得不错！”

    美人得了金子，扭着腰肢回了楼。

    “……”

    贺今轻嗤一声，沿街往回走……

    可能是真吃醉了，也可能是今晚的月色太暗，贺今不知怎的，走着走着就走到了一条小弄堂里。

    四下寂静，凉风习习，贺今突然打了个寒颤——

    “……这巷子里还怪冷的。”

    他抱紧胳膊，感觉醉意都被风吹散了几分。

    往前走了段路，贺今突然停住——

    今日怎么总感觉有人跟着自己呢？

    身后好像传来脚步声……

    脚步声？

    贺今有些迟钝地反应过来，正想转头，就感觉眼前一黑，然后被人推倒，跟大地来了个亲密接触。

    “啊！”

    他还没来得及喊痛，就感觉到许多拳头隔着麻袋落在自己身上——

    “啊！哎呦……谁啊！”

    贺今挣扎着，却怎么也找不到出口，他甚至能感觉到有个人骑在自己身上，对着他的脸就是一阵暴雨流星锤。

    他一边嚎一边捂住自己的脸——

    “放开我！啊！王八蛋……知道小爷是谁吗？！”

    外面没有任何声音，回答他的只有拳打脚踢……还有个龟孙子竟然下手掐他腰！

    贺今眼前一片天昏地暗，他感觉自己要气炸了！！

    外面似乎感受到他的反抗愈加强烈，匆匆忙忙离开，隐约听见几声低语：

    “小，咳，别打了！”

    “……快走快走！”

    ……

    等贺今从麻袋里爬出来的时候，那几个人早就溜没影了。

    “……”

    他扶着腰站起来，死死拽着拳头，眼眶猩红……

    第二天，住在那条巷子里的人大都肿着眼，逢人便说昨个晚上有个神经病，在巷子里大吼大叫，又是骂王八又是骂乌龟的，不知道王八和乌龟怎么得罪他了！

    朝欢院。

    春棠把那些人骂贺今的神态学得活灵活现，逗得许欢颜和秋梨伏在桌上哈哈大笑。

    春棠：“昨天晚上真是太解气了小姐！”

    “那是，”许欢颜扬眉，“看他下次还敢不敢仗势欺人。”

    外头有人喊秋梨，大抵是院子里的事务要问，秋梨便拉着春棠退了出去。

    许欢颜靠在软榻上，把玩着一个穗子，回想着昨天贺今的惨叫，心情大好。

    想着想着，她突然觉得自己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八味羹！

    许欢颜想起贺今的话——

    “我们的配方都是过了明路的，是花了重金从齐郡许家买的。”

    贺今没必要骗自己，但若是许家的配方，绝不可能有苦味的。

    “卖了一个月了……”

    许欢颜低语，眸光一冽。

    或许，她该回齐郡一趟，看看是谁在借着许家的名头招摇撞骗！

    ……

    “小表姐！”

    崔君妙轻车熟路地进屋，抱住许欢颜的胳膊哭诉：“你昨天去玩怎么都不叫我……”

    “我倒是想叫你啊，”许欢颜眼中含着促狭的笑意，“但外祖母不是在考你的课业吗，我可不敢跟她抢人。”

    “……”崔君妙挎着张脸，闷闷不乐地趴在桌上，“别提了，昨天祖母逮着我一通好说！等下午大哥回来，我又要被他抓着读书了呜呜呜……”

    许欢颜拍了拍她的肩，心里想着该找个什么借口回齐郡……

    德邻院里，老太太看着崔成蹊和崔延大包小包的回来，吃惊道：“这是怎么了，就回来一天，怎么把被褥都带回来了？”

    “山雨大，书院地势低，涨水了。”

    听崔成蹊这般说，老太太心里就有数了——

    这崇德书院几乎每年都要被水淹一次，淹一次修缮一次，一次就要大半个月。

    也不知道老院长怎么想的，既然每年要花这么多银子修缮，何不干脆换个地方呢。

    话虽如此，两个孙子能在家多呆一会，老太太还是高兴的：“那就趁这段时间好好休整一下吧，等四月一过，秋闱可就近在眼前了。”

    崔成蹊和崔延拱手应是。

    一个丫头小步走进来：“老太太，四小姐和表小姐来了。”

    老太太来了精神：“这两个丫头怎么这时候来了，快叫进来！”

    许欢颜进屋，就看见崔成蹊坐在一边，她冲他笑笑，向老太太问安：“外祖母。”

    “哎！”老太太冲她招招手，“早上不是来过了？刚用完午膳，怎么不在屋里歇一会？”

    这厢，崔君妙因为昨天刚挨过骂，看见崔成蹊就有点虚，正想走到崔延身边去，就被人按住肩膀——

    “祖母都跟我讲了，”崔成蹊对她温和一笑，“下午来哥哥书房，哥哥给你讲讲课。”

    崔君妙泪眼汪汪地看向崔延，无声道：“二哥救我……”

    “……”崔延笑笑，表示自己爱莫能助。

    ……

    “外祖母，”许欢颜拉着老太太的手，“我想回齐郡一趟，可以吗？”

    这话一出，四下都静了一瞬。

    崔成蹊用眼神询问崔君妙。

    崔君妙瞪眼，表示自己也很吃惊：我不知道啊，小表姐没说啊！

    “怎么突然想回去了呢，”老太太有些着急，“是不是下人怠慢了？你别怕，尽管跟外祖母说！”

    “没有的事，外祖母，”许欢颜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就是我昨天晚上梦见爹娘了，突然就很想他们。再过几天就是寒食了，想回去祭拜一下。”

    “……”老太太看着许欢颜，沉默半晌，叹了口气，“你有这份心是极好的，只是山高路远，外祖母不放心啊……不然，找几个人代你回去，好不好？”

    “别人跟女儿肯定是不一样的呀，”许欢颜摇了摇老太太的手，撒娇道，“而且我来江都时，也只带了春棠和秋梨，不是也没事？外祖母您就答应我嘛！好不好？”

    老太太还在犹豫：“这……”

    崔君妙眼睛一亮，上前请缨：“祖母，不如让我陪小表姐去吧，我保护她！”

    “你就别跟着瞎掺和了，”老太太瞪她一眼，嗔道，“你要是跟去，阿颜还要分心照顾你，我更不放心了！”

    “……”

    崔君妙泄气，又被崔成蹊拉了回去。

    她低头看拽着自己的那只手，眼珠一转，心生一计——

    “那就让大哥陪小表姐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