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质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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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公子请换个招数

    翌日,鸡鸣第三遍。

    春寒料峭,卯初。

    肆虐的北风灌进漏风的茅草屋。

    徐京墨睁眼从硬木板床披衣坐起,他没有燃灯,摸黑从里间走了出去。

    茅草屋一共有三间房,厨房以及正厅一应俱全。

    出了屋门,徐京墨开始活动身子。

    这个时间段是他打熬身子骨的时辰。

    其实也就是修习龙虎山独门吐纳术。

    凭借这个吐纳术。

    他比寻常的习武之人,打熬筋骨和打熬气力皆是事半功倍。

    年仅十二的徐京墨,他的身形虽不够壮硕,却能轻易拉开有着战弓之称的85磅小稍弓。

    吐呐完。

    徐京墨从茅草一角的檐下,抽出一柄普通长刀。

    随后举步来到那颗百年树下,这里种着十数根熬炼力气的粗木桩。

    徐京墨将刀柄贴紧虎口紧握。

    双脚分开与肩同宽,膝盖微屈,身体微微前倾,先将刀举至头顶,然后迅速向下劈砍。

    砍完一刀。

    徐京墨调整舒适的站姿,以期让身体做到极致的协调性。

    将力量从脚传递到腰腹,再通过手臂和手腕传递到刀尖,重复着猛烈劈砍。

    一个时辰后,天色已然大亮。

    喘着粗气的徐京墨,收刀后已经挥汗如雨。

    将长刀重新挂回茅屋檐下。

    随手拿起旁边的毛巾擦拭掉额前的汗水,他才来到河边跳了下去。

    “张光祖……”

    隐隐听见有人喊阿祖,浑身湿透的徐京墨从河里钻了出来。

    不远处驶来一艘小船,船头那人正是东关古渡码头的卖鱼佬何大叔。

    “何叔,你有事要找阿祖?”徐京墨扬手打了个招呼。

    老何骤然听见徐京墨开声发话,他整个人顿时变得呆滞起来。

    差点没失足跌进河里。

    同样震惊的船夫将小船缓缓驶到树下。

    回过神的卖鱼佬何叔失声问道:“徐公子的口疾好了?”

    徐京墨从岸边拿起一条干毛巾擦着赤裸的上半身。

    张嘴就来:“托何叔的福,昨儿吃了你给我们留下的大鱼,卡了刺,不料就能说话了。”

    卖鱼佬和船工皆是信以为真,纷纷双手合十念了句佛号。

    老何随后急声道:“徐公子,你快随我走一遭。”

    “吃多酒的张师傅,在杜鹃画舫与人起了口角,失手打破画舫的十数件名贵古董。”

    徐京墨气得当场黑脸,“该死的玩意!”

    “劳何叔转告杜鹃画舫东家,我家没钱。”

    “一会我给你写张卖身契,我决定让张培元卖身画舫,替锦瑟姑娘当龟公作为赔偿损失!”

    老何干咳一声,随后讪讪笑道:“那个,锦瑟姑娘料到徐公子会如此说。”

    “她让我代为转告,徐公子你该换个招数了。”

    “每当张天师欠下酒钱,你都这般回复杜鹃画舫。”

    “这句话,锦瑟姑娘业已听了不下百余次。”

    “这回不同,张天师打破的东西,价值不下千两黄金。”

    徐京墨听了,简直是火冒三丈,又听见对方让自己换个招数,他的俊脸微感发烫。

    该死的张培元,临进京还要浪没了一万两白银!

    老何权当没有看见徐公子那张气黑的俊俏脸蛋。

    “锦瑟姑娘放出话来,请徐公子务必登舫一晤。”

    徐京墨生完闷气,旋即疑窦丛生:张培元这会儿打烂东西,会不会过于巧合了?

    毕竟,等张光祖酿完酒。

    他们马上就要离开扬州府前往京师。

    而那个极有手段的锦瑟姑娘,莫不是故意针对自己设的局?

    终究是自己的小辈老师侄,徐京墨不能撇下不顾。

    思忖十息,遂让何大叔稍等。

    他需要先换件干净的道袍。

    就在他和老何交谈时,张光祖已经睡醒。

    规矩地朝师叔祖请了安。

    张光祖便懂事地拿来干毛巾和师叔祖的道袍。

    “师叔祖,我方才粗略一算,这一万两把咱们仨全卖了都不够赔的。”

    张光祖一面替师叔祖擦干头发,一面小声嘀咕,“要不,咱们跑吧,就让师傅留在杜鹃画舫终老得了。”

    徐京墨摇了摇头,“他毕竟是你师傅,总不能抛下他身陷勾栏。”

    说完这句,徐京墨在心里啐了一口:美得他!

    “一会我随何大叔过去,你好好在家替我酿酒。”

    “哎!我省得。这新酒再有半月,师叔祖就能喝上了。”

    张光祖低下头的嘴角微微上扬。

    对于师叔祖来说,请将不如激将!

    事实上,师叔祖是他们仨人里面,最护犊子的人。

    不大一会儿。

    换了道袍的徐京墨,从茅屋东南角解下那柄长刀,以布条缠好背起。

    最后上了老何的小船。

    ……

    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

    虽说扬州的青楼名妓大多都生活在秦淮河或者瘦西湖。

    但徐京墨用这句诗词,来形容扬州勾栏的蓬勃发展,极为恰当。

    扬州瘦马闻天下,真不是说说而已。

    秦淮河靡靡之音,引人无限遐想。

    徐京墨对此深有体会。

    毕竟他的家就在河边。

    张培元那个老东西,特意将他们的‘家’安置在秦淮河的真正原因。

    就是因为他大手大脚花光了银钱。

    这样也可以隔岸聆听,游离在奏淮河画舫中的靡靡曲音。

    在这座扬州城。

    穷和富之间的差距,不仅仅在于字面。

    两者之间的差别,可谓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普通人前往勾栏听上一曲,或许只需要花费几十两乃至上百两。

    但去一次画舫听曲,没有数百两乃至上千两揣在怀里。

    你都不好意思登船的。

    而秦淮河和瘦西湖的数千艘花船画舫,也有三教九流。

    画舫是秦淮河游船的通称,算作一种档次较高的游船。

    根据船上待客不同功用、不同装饰。

    其又细分为楼船、灯船、卖唱船、木兰船、伙食船、围棋船、小边港等十余种。

    除了那些卖艺不卖身的艺技画舫。

    民间亦有富贵人家喜欢置办一两艘,闲时约上三两故交抑或家人,踏舟游河消遣。

    除此以外。

    有远近闻名的花魁坐镇,大抵可分三等。

    其有大、中、小三种不同的型号。

    楼船,是秦淮河远近闻名的最大画舫。

    这种船乃水师淘汰下来的大型兵船改建。

    其共分前中后三舱,它的舱室设施齐全,足以满足在湖泊、运河长久生活。

    楼船俗称大边杆或大边巷,是由上下两层作为主体。

    船舱内可同时摆开五桌筵席,船尾另挂一艘可烹调美食的伙房船。

    诚然,这需要大量的操舵手。不然的话,极少有大边港会穿越运河。

    中船称中边杆。

    同样有着上下两层,只不过它的体形只有楼船的三分之二。

    船舱内可摆两到三桌筵席。

    此两种船明窗洁几雕绘精致,夜晚悬挂着美伦美央的防风宫灯,方能称之为画舫。

    小船俗称为小边杆,属于伙食船改建而来,只有一层。

    除了有着伎艺弹曲的专门地方,还能供下三五人的筵席。

    小边杆不能称为画舫。

    其因船体外围布满精美的花卉,又有花魁坐镇,遂被扬州当地人称之为花船。

    “徐公子,小老的船小,过会不能登上大边杆,一会有小老相熟的船夫过来,载你一程进入瘦西湖。”

    卖鱼老何挠了挠头,解释一句。

    徐京墨颔首笑道:“有劳何大叔。”

    老何朝前方不远处的一艘小边杆招了招手。

    不多时。

    满脸兴奋之色的船家,远远和老何招了招手。

    继而使劲地朝船工们吆喝着,示意他们将花船急急驶过去。

    “徐公子,你这是想开了?”

    “今儿决定要开荤?”

    “好好好!我家小姐已经等了两年。徐公子快快上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