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北晴小脸儿一红，她还真没那么多钱。

    她今天出门一共就带了两万块，还给了左江六千七。

    此外，她还有些犹豫。

    左江要价太高，几千块亏了也就亏了，可是七八万，就不是自己能擅自决定的了。

    左江买画的时候，没有征求过她的意见，因为左江有优先权。

    根据他俩事先的约定，左江买回来的东西，关北晴如果想要，只能按照左江开出的价格购买。

    说是建议价格的一成当跑腿费，其实跟直接开价没啥区别。

    左江既然说了将来至少能卖七八十万，那么关北晴此刻想要这幅画，至少要付出七万块钱的代价。

    而且，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好像左江并不想卖这幅画。

    “确实没那么多钱，你不是要存钱么，我先领你找个银行吧，”关北晴笑道：“省得你包里的那些钱，都是麻团味儿的。”

    这个年代的银行网点实在是太少了，又不能异地存取。

    早上左江在附近转悠了一下，没有发现银行，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对这里不够熟悉的缘故。

    左江倒不是不想卖画，但是关北晴不可能带那么多钱在身上，所以只能徐徐图之。

    去银行？

    关北晴的这个建议实在是捅到了左江的软肋，左江只能愉快的说好。

    打了辆黄色面的，十多分钟的路程，关北晴介绍的是左安路上的一家工商银行，这里距离市场虽然有点算远，但关北晴说这里有熟人，好办事。

    左江深有同感。

    既然有熟人，那就好办了，也不用排队，很快就完成了开户、存钱等一系列手续。

    左江书包里原来有五万一千块，忽悠了关北晴六千七。

    在旧货市场花出去七百块，这几天买票住宿吃饭，加上一些乱七八糟的，也花了一丢丢。

    左江存了五万，其他钱则装回了包里，这几天还得用。

    出了银行，左江莫名轻松了好多。

    拎着巨款四处游荡，他总觉得不安心。

    处处不方便的时代啊，但左江也只能叹息而已。

    往回走，关北晴又拦了一辆面的。

    左江很想说也不是很远，走回去算了，可是想想关北晴那大小姐的做派，估计不太可能，也就不吱声了。

    面的上，关北晴把身份证还给左江，心想差点儿就被这小子给骗了，还以为他是本地的小地痞呢。

    “啥时候来的京城？”关北晴问。

    “今早儿。”左江实话实说。

    “今早儿？”关北晴瞪着大眼睛，一脸的不可思议：“行啊，京城话儿说的挺溜的哈，跟谁学的？”

    “早上起得早，跟公园的大爷们遛了会儿弯，不难学。”左江有问必答。

    关北晴翻了个白眼，觉得左江在凡尔赛。

    左江转头看向窗外，九十年代的京城古朴而内敛，处处弥漫着人间烟火味。

    “领你去个地方？”关北晴最终还是憋不住自己的小心思，问道。

    “去哪儿？”左江有一搭没一搭。

    “我家，敢不敢？”关北晴挑衅味十足。

    “你敢领，我就敢。”左江把钱存了，心里就不慌了。

    “博雅斋。”关北晴转头对面的师傅说道。

    还是在潘家园附近，车子停在了一栋二层小楼门口。

    下了车，左江有点儿觉得自己草率。

    人生地不熟的九十年代京城啊，关北晴会不会来个劫财劫色？

    嗯，劫色也就罢了，咱家不吃亏。

    劫财呢？

    可能性不大。

    见左江站在门口磨磨唧唧，关北晴不知道左江脑袋里在想什么，于是问道：“怎么了？”

    “我怕你劫财劫色。”左江一本正经地说道。

    “劫财，还有劫色？姑奶奶今儿我都劫了！”关北晴恼羞成怒，冲过来揪住左江的耳朵就往门里扯。

    左手拎着个大袋子，右手拿着画轴，左江无从抵抗，剧痛之下只好连忙喊道：“松手，松手，我自己进去还不行么？”

    揪耳朵这事儿那么有瘾么，真的很痛好不好。

    关北晴哈哈大笑，倒也松开了左江的耳朵，然后推开大门，带头进了博雅斋。

    铺面很大。

    外面看不出什么，里面倒是空间宽敞，装饰的古香古色，各种物件琳琅满目，以书画为主。

    铺面正中，是一组暗红色的实木沙发和茶几，一个五十来岁的中年人正在喝茶，看上去气度不凡。

    那中年人看到关北晴进门，没有起身，脸上都是宠溺的笑容。

    看到了后面的左江，男子眼睛一亮，随即站了起来说道：“有贵客临门了啊。”

    关北晴见男子起身，连忙走过去笑道：“白叔，这是我哥们左江，有幅画想让给我，得劳烦您给掌掌眼。”

    “白…叔？”中年男子显然有点儿吓着了，但也没接话，而是伸手对左江说道：“小左兄弟，欢迎光临博雅斋，叫我…白叔就好。”

    左江也伸出手，握了握男子的手说道：“白老板您好，打扰了，以后多多关照。”

    白老板示意左江坐下，才转头对关北晴说道：“臭丫头，不好好读书，又来博雅斋胡闹什么？”

    “才没有胡闹呢，今天且淘了点儿好东西。”关北晴趾高气扬。

    “哦？”白老板来了兴致，说道：“都什么东西，拿给我瞅瞅。”

    关北晴起身说去后屋拿东西，然后从后门离去。

    白老板早就给左江倒好了茶，见左江坐下，才客气地笑道：“左兄弟，喝茶，喝茶。”

    左江还真的渴了，于是端起茶杯抿了一小口，赞道：“明前，好茶，多谢款待。”

    “小兄弟还懂茶？”白老板有些惊喜，问道。

    “只是些皮毛，有个长辈倒是此道中人，我就是从小跟着牛饮，谈不上懂。”左江一如既往地谦虚。

    “好，年轻人不骄不躁，难得。”白老板给左江续了一杯茶，继续说道：“小兄弟混市场多久了？”

    “不敢当，我今早才到京城，以后还得白老板提携与关照。”左江依旧客客气气，拳心朝下，五指点了三点。

    第一杯茶的时候，关北晴还没有坐下，因此左江也不好先坐，就只能对先行坐下给自己倒茶的白老板道了谢。

    这第二杯茶，左江却必须执晚辈礼答谢，白老板面色平静，说了句不用如此客套，随意就好。

    白老板再来倒茶，左江就改做双手虚扶茶杯，口中连说谢谢。

    白老板见此，变得更加和颜悦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