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阳半挂，余晖尽情地布撒在泥街一角，红了枝芽。

    魏老头不紧不慢地走着，手上提着一把刀，一双贼眼四处地张望。

    泥街已经很少户人家，鲜有人声，最喜莺歌的雏鸟便成群结队地走在巷中，带着黄绒嫩毛的尖嘴叼着细草，只听一阵脚步，四散而飞，天边便多了一行白黄。

    “多吓人呢！”

    魏老头见着这群慌鸟，嘴碎碎地念叨。

    虽然魏老头自知是个讨人厌的家伙，得罪的人数不胜数，但连这么群鸟都不待见自己，未免有些情绪。

    只是还未过多久，一阵飘忽游离的酒味从院子传出，萦绕心神。

    魏老头可是耐不住了，没点老前辈样地从矮墙翻了过去，痛心疾首地看着眼前一幕。

    余锦绣早就醉趴下了，酣红的小脸贴在竹凳上，只露出半边脸，一双小手不安分地在自己脸上抓弄，好似脸上痒的不行。

    一旁的顾盼则好一些，正襟危坐着，手还举着一杯，只是脸上一抹淡红，身上满是桃花的暗香。

    姜白则是无奈地看向魏老头，一脸无辜。

    他可没想到余锦绣这丫头突然又较起劲来，原先只是想着品酒，喝不上几杯，只是喝着喝着，又变成了拼酒。

    余锦绣有话没话地拉着顾盼喝酒，一句一杯，一杯接一句，顾盼倒也是憨厚，接下了余锦绣所有的邀酒，不带一点犹豫，两人越喝越起劲，那一幕看得姜白都心惊了。

    最后，始作俑者的余锦绣连头带手晃了晃，自认投降，一股脑地趴在了竹凳上，醉死过去了。

    “我的酒！造孽呀。”

    这酒是杂货铺那汉子给魏老头的，只是魏老头还没舍得喝，偷偷藏着，却是没想到，突然遭得飞来横祸呀。

    “抱歉。”

    顾盼打了个酒嗝，两颊的红光深了一些，正如桃花初开。

    “如果说这是个意外，你信几成？”姜白苦着脸，望着看向自己的魏老头。

    “罢了罢了。”

    魏老头痛心地摆了摆手，见着那还在挠着脸的余锦绣，撇了撇嘴看了眼姜白。

    “还不给人送回去，把人家姑娘给灌醉，啧啧，我真怕余良那家伙抡起凳子，还别说，那场面指定很热闹。”

    姜白见着魏老头没有半点正样，但听得这话，也一阵后怕，他可知道余锦绣她爹干的出这事，想着自己的提议，恨不得呼上几个嘴巴子。

    这什么事嘛。

    一旁的醉猫不知做了什么美梦，小手探向姜白一旁抓空，梨涡浅笑，嘴上小声嘟囔着。

    “要不，等下再送回去。”

    姜白满头黑线，将胳膊肘上扒着的嫩手轻轻撬开，想着找个地方放下，但纠结着哪哪都是不顺，只得一股脑放到那手主人的脸蛋上。

    “你随意，反正那丫头似乎对你意味不浅。”魏老头不怀好意地冲姜白挺了挺眉，满嘴坏笑。

    “少说风凉话诶。”

    姜白不理会魏老头，见着身前的顾盼身子有些晃晃荡荡，便指了指那内房。

    “要不，顾女侠你还是进房睡一会吧。”

    “不用，我坐下歇一会就行。”

    姜白还想说什么，只被魏老头一句给呛了回去。

    “江湖人没有你想的那般娇气。”

    行走江湖，风餐露宿是小事，而在漠南，风沙常啸，蓬头垢面都是常事。

    姜白看了眼顾盼，只见得后者笑着点了点头，也就不在想了。

    看着满桌狼藉，酒液还在桌角滴落，姜白很识趣的起身收拾。

    魏老头则是坐在一旁，闻着那喷香的酒味，脸上满是心旷神怡的表情。

    ······

    “记得跑快点，别被抓着了。”

    魏老头见着姜白抱着还在酣睡的余锦绣，笑着道。

    姜白不想搭理，只是怀中的余锦绣手间一丝冰凉，身子一阵哆嗦，争着往怀里钻，也就搂得紧些。

    “冷。”

    余锦绣的声音很轻，不再是那清脆的铃音，像是一阵风声，似有若无。

    听着，姜白以为是天色渐晚的缘故，便搂得更紧。

    余锦绣身子很轻，所以魏老头总是笑话这丫头吃进去不长身子，说不准是妖，这时的少女便会咧着嘴巴，呲着牙，装作说书人故事里的猫妖，张牙舞爪地冲着魏老头，逗得魏老头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巷子不长，加上姜白脚步轻快，很快姜白便抱着余锦绣到了巷尾，那汉子早已等待良久，手上揣着不知哪捡来的木棍，很粗，足有汉子的膀子那样大小。

    “余叔。”

    姜白很识趣地将怀里人放下，立在身前。

    此时的少女身子很软，好像没有骨子架一样，瘫在姜白肩膀上，怎么也站不住。

    汉子这才发觉不对劲，将木棍一丢便冲上来抱住自家闺女，见得唇白脸青，还低声嘟囔着“冷”。

    “她喝酒了？”

    闻着一丝酒味，汉子脸色大变。

    “喝了些。”姜白老实回答，下意识又问了一句，“她喝不了酒吗？”

    汉子不作理会，抱着余锦绣便跑进了屋，将闺女放下躺椅上，马不停蹄地又跑出来，一步跨上石围，瞧了眼还愣在原处的姜白，大声喝了句：“倒碗水来。”

    “哦。”

    姜白虽不明所以，但也顺着跑进铺子里，从壶中倒了满满当当一碗水，看了眼躺椅上的少女，双手环抱身前，身子不停地颤抖。

    没一会，汉子便拎着一片绿叶走了进来，没有好脸色地接过姜白手中的那一碗水，轻轻将绿叶放入碗中，待那水有了一丝碧色，才捧着碗走到余锦绣身前。

    只是余锦绣说什么也不张嘴。

    “好了，爹不怪他，行了吧。”

    见着闺女这熟悉的性子，汉子有些惆怅，索性将碗给姜白。

    “你去。”

    “哦。”

    姜白点了点头，便走到跟前，还没开口，少女便秀口微张，这可把汉子气得不轻。

    这还没嫁出门呢，胳膊肘就往外拐，此时的汉子才体会到当年老丈人的感受。

    看着自家闺女总算喝下了这碗水，汉子提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却见着少女的手不安分地抓着姜白的后肩，没好气地轻轻打了一下。

    余锦绣紧闭着眼，不满地哼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