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昨晚出门偷鸡去了？太阳都晒屁股啦，还一副没睡饱的样子？”

    林飞扬笑着调侃，霍华德愣了两拍，才来反应。

    “别提了，昨晚压根就没睡，一直忙到早上四五点，咖啡罐子空了，我才睡的。”

    这也就是在京城大学，全天候二十四小时供电，换在景钢职工楼，自从景钢开始三班倒不间断生产，晚上十点就给总电闸掐了，想熬夜学习或者干别的事，只能点油灯。

    “什么事儿？干到早上呀？”

    “天文台的事情，我不是加入天文系了吗？学校就把我也塞进天文台了，已经建了快两年，建筑雏形有了，正要开始布置设备。”

    “索维特给支援了一批设备，前两天拉到京城，把我们的教授气的半天没缓过劲，都是淘汰至少两个世代，不知道三手还是四手的货，索维特来的那五个专家，还一个个眼睛长脑门上。”

    “当天两拨人就吵了一架，结果你猜怎么着？索维特专家团五个有六个不会说普通话，多出来的一个是他们带来的翻译，只会说俄英法德四种语言。”

    “我们这边，一溜教授也不会说俄语，请翻译人家又不让，说什么设备涉及保密，差点没打起来。”

    “最后只能把索维特专家送走，我们自己做方案，参考沪京金山天文台，从零开始设计、建造设备，但是十几个教授，愣是没有一个工程师。”

    叹口气，霍华德穿好了衣服，两人走出房间。

    边刷牙洗脸，霍华德边讲述这几天接下来的经历。

    “设计天文望远镜、太阳镜……咕噜噜……不仅仅需要天文知识……还要……咕噜噜……还得是精通物理学的机械工程师……咕噜噜……”

    “咱们几个天文教授，精通物理学的不少……却没一个懂机械工程的……”

    “只能从学校里面找，找来找去，两天面了十几个，学机械工程的教授和研究生……研究员，就没一个懂天文的，全都是七窍通了六窍。”

    研究生、研究员，指的都是同一种学生，就是大学毕业后继续学习深造的人。阿美利卡那儿已经把研究生和博士生分的很明确，在国内却统称为研究员。

    当然，这个研究员和景钢技术部那些研究员又不同，前者还是学生，国家会给予助学补助，后者则是工作，这个年代的说法，就是高级工人。

    “十几个人，没一个可以和教授们配合的，最后只能矮个里面拔高个。”

    “我在阿美利卡的时候，因为兴趣，研究过光学望远镜，也参与过天文台更新换代，组装望远镜成品，所以设计方案就交给我啦……”

    “但我也不是工程师啊，民用低倍镜我倒是可以立马给出设计方案，这种涉及学术研究的高端家伙，我也是第一次，昨天晚上把书都翻烂了，也没拿出一个成品方案。”

    几天来，霍华德经历的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

    这其中透露出的信息，即便正治敏感性不高的林飞扬，结合历史发展进程，也嗅出了一个变化。

    老大哥索维特似乎要开始不带小弟玩儿了。

    从景钢开始加大生产规模，就是因为来自索维特的援助下降，不得不提高生产规模应对各方兄弟厂的钢铁消耗。

    加上这次索维特专家团全方面恶心人。

    估摸着全面撤销援助的那一天已经距离不久了，再之后两国关系会进一步僵化，至于会不会闹翻……反正以后还是会像亲兄弟一样就行了嘛。

    霍华德就着咸菜，囫囵吃了几口馒头，就推车准备和林飞扬一起出门。

    “妈，午饭、晚饭别给我留，我和飞扬下馆子！”

    声音洪亮，惹的林飞扬连忙扯了扯霍华德袖口。

    “我的亲哥诶，你可长点心，你喊那么大声，被别人听见了，说你是资苯主异做派，才回国呢，别被有心人打上标签。”

    撇撇嘴，霍华德也没再多说什么。

    别看林飞扬自己家里也每天吃好喝好，可从来都不张扬炫耀。

    “行，你们两个身上有钱没？要不要从家里拿点？”

    “别介，华姨，我早上才把五百刀乐去银行换了钱呢。”

    眼看庄梅华进屋拿了钱，两人匆忙逃出门，免得一会儿又要推三拒四浪费时间。

    走到胡同口，那群老头儿散了一半，还有一半下着棋。

    有个四十多妇女从另一道胡同口探出头，朝这边喊了声：“爸，快回来吃饭！”

    一老头不耐烦挥挥手：“一会儿的，等我这局看完。”

    林飞扬瞅了过去，这想要看完，没半小时一小时可下不来，这老头看的围棋，人对弈的两老，明显加起来这才不过走了三十几手。

    “诶哟，这不是华德吗？学校没课和朋友出门玩呢？”

    看过去，是之前说林飞扬送礼的那老头。

    “刘爷爷，飞扬是我兄弟，我刚回国，对京城也不熟，让飞扬带我逛逛，去商店买点东西。”

    “你早说呀，早说我就让我大孙子陪着你一起了，还缺人不？我现在就回去喊我大孙子！”

    林飞扬听罢，翻个白眼，真心被整了个大无语，心说：大爷，您管的也太宽了吧？

    这一看都快中午了，塞人进来，呵呵，这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你这是上赶着占人便宜吧？

    关键如果霍华德拒绝，就会给人留下小气、与邻里不和的印象，等这老头回去吹胡子瞪眼乱说一气，霍华德就别想在京城大学做人了。

    这四万万人口编织出的人情社会，和阿美利卡只讲钱权的社会完全不同，从小生活在钱权社会的霍华德看不出其中弯弯绕绕，就要开口拒绝，林飞扬急忙拽着他衣服，先一步开口。

    “大爷，您可别瞎忙活儿，咱老京城工人阶级，京城啥地儿没去过啊，带着兄弟逛一逛、熟悉熟悉，缺啥人呀？可让您乖大孙搁家里好好吃饭，以后当个工人，才有一把子力气建设国家。”

    话里话外都是阴阳怪气，刘老头越听，越是被噎了一肚子火，可他还不能反驳，要敢反驳，可就是诋毁工人阶级，要被斗争的。

    有些话，林飞扬能说，说出来别人只会叫好，霍华德却不能说，说出来会被说闲话，要知道，老头一张嘴，能顶七大姑八大姨的造谣能力。

    刘老头被顶的无话可说，关键还不能表现出有多生气，只能丧气道：“那你们忙去吧。”

    林霍两人也不多纠缠，推着车走了。

    没有多远，就听到风中飘来一句：“呸，当工人，我大孙子可是要考大学的！”

    林飞扬无奈笑了笑，但凡刘老头敢在外面来上这么一句，绝对会被别人唾沫星子淹死，可这里是大学教职工居住区，他这句话完全符合住这儿的人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