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危机》（长篇小说）张宝同

    跟韩凯聊了大约两个来小时，傅林觉得受益匪浅，不但懂得了许多有关生意上的经验之谈，也让他对未来发展有了一个宏伟的格局，坚定了他做生意的观念和决心。现在他想通了，自己并非只能成为那个电机总厂的员工，他还可以成为自己家未来公司的大老板。他已经对未来有了宏大的设想。

    在一个小巷子口上，他看到了一家小店门前贴着一张“店铺转让”的条子。他觉得这家店子虽然不很大，但位置挺好，在小巷的进出口，面临着大街，如果能开个烟酒或是日常用品商店，生意肯定会是非常地不错。

    于是，他停下车子，想看一下人家为何要把店铺转让出去。可是，那家店铺的门是关着的，条子上只留着一个电话号码。于是，他把那个电话号码记在了小本子上，好回到家后再跟人家打电话了解。

    一回到家，傅林要给那家店铺打电话，可是，却见家里有人。后楼的卢家媳妇一边哭哭啼啼，一边在给于小兰叙说着她男人患病住院的事。于小兰一边倾听着一边安慰着她。傅林最不喜欢别人有啥事跑到自家哭哭啼啼没完没了地诉说。可是，这女人平时常跟于小兰在一起闲聊，而且于小兰没什么爱好，就喜欢跟别人闲谝。傅林虽然不喜欢跟别人闲谝，但他不太干涉于小兰跟别人闲谝，他觉得那是人家的爱好，也不能让人家没点爱好。

    本来，傅林就不想让别人知道他们家开办商店的事，见家里有人，也就不好给人家打电话。因为喝多了酒，有些头昏，他就进到里屋，坐在床边看着当天的《华商报》。过了好一会，于小兰终于把卢家媳妇给送出了门外。正当傅林要拿起电话，准备拨号时，于小兰对他说，“先别打电话，跟你商量个事。”

    傅林知道肯定是卢家媳妇的事，就放下了话筒。于小兰说，“卢家媳妇刚才来咱家，你也见了，说老公得了胃癌，刚检查出来的，还是中期，急着要住院。可是，医院要他们家先押金两万。可他家只有一万，想给咱家借上一万，说最晚最晚下周一给咱家把钱还了。我想咱们家的钱放在银行没用，先借给他用一下。”

    傅林说，“你答应她了？”于小兰点了点头，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而且，她说她弟弟在渭南做生意，等他弟弟把钱一拿来，就马上给咱们还钱。”傅林眉头马上紧皱起来，说，“如果她弟弟不把钱给她送来咋办？”于小兰说，“咋可能呢，她自己的亲弟弟，还能见死不救？”傅林说，“我不是不愿意把钱借给别人，可是，把钱借给别人容易，如果她不能及时返还，情况就麻烦了，到时你跟他要钱，她没有钱咋办？”于小兰脸色有些不悦了，说，“别把啥事想得那么复杂。”傅林说，“不是我把事情想得复杂，而是社会本来就很复杂。”于小兰越发不高兴了，说“我把钱借给她是看她面子，她咋能不还呢。好了，你把钱拿来，这事不用你管。”

    傅林犹豫了一下，就把存折从电脑抽屉里拿了出来，对于小兰说，“这是一万元的定期，你带她去银行去取，记住，事先把借条打好。”于小兰说，“借条已经打好了。”说着，便把一张纸条拿出来给傅林看。傅林看了看，就把借条放在了电脑抽屉里。

    于小兰拿着存折出门后，傅林给那家转让的店铺打电话。店铺的老板是位福建莆田男人，他说，“我是打麻将把钱输光了，还欠了人家一些钱，人家催债，不得已才把店铺转让出去，好回老家找些钱再重新做起。”傅林说，“转让费你想要多少？”莆田老板说，“我跟人家屋主签定的时间还有一年多，到了时间还能续签，房租就是一年两万。所以，你给我两万元就行了，咱们一手交钱，一手交钥匙。”傅林觉得转让费两万元不算贵，说，“能不能过上一段时间，因为别人欠了我一些钱，等到下周一才给还。”莆田老板说，“下周一也太晚了，不过，要是到了下周一，还是没人接手，那我就转让给你。”

    晚上，吃饭时，傅林对于小兰说，“要不是把钱借给人家，我就把那家店铺给接手过来，转让费才只有两万元，真是太便宜了。”于小兰说，“要不，就把咱家没有买房存放的那两万元钱取出来，你先用上。”傅林马上摆了下手，说，“那不行，那两万元是咱们家的保险金，不到最关键的时候不能动用。”于小兰说，“那你说咋办？”傅林说，“不行，就等到周一，等卢家媳妇把钱还了，我再从银行里取出一万元钱，把那家店铺给承包过来，然后，再用五千元钱作为启动金。”

    于小兰说，“五千元根本不够，还要雇人看守店子，给人家发工资呢。”傅林说，“那道不要紧，只要店铺一开张，天天都会有进帐。”于小兰说，“那店子不用装修和收拾了？”傅林说，“那店铺我在外面朝里面看了看，八层新，不需要装修，只要找人打扫和擦洗一下就行了。”于小兰说，“到那时，你就要更加忙碌辛苦了。”傅林说，“没啥忙碌辛苦的，不就是进个货，算下帐，管理一下。这样的店子别说只有一两个，就是有十个八个我也能管得过来。”

    好不容易等到了周一，从早上又等到中午，最后等到了晚上，还没见卢家媳妇来还钱。吃晚饭时，傅林问于小兰，“卢家媳妇把钱还了吗？”于小兰说，“我下午还去了她家，说我们家要承包一个店子，等着跟人家签协议呢。可卢媳妇说他弟弟近来生意不好，又让人家城管给罚了不少钱，一时半会拿不出钱来。我一听就有些躁了，问她啥时能还钱。她说再过两三天，她会再想其它办法。”

    傅林对于小兰说，“你现在知道了吧，你给人家造就七级浮屠，可人家却开始跟你赖帐了。”于小兰有些丧气地说，“我再宽限她两天，如果她再不还钱，我就跟她翻脸。”傅林说，“你这不是把钱借给了人家，又跟人家把脸皮撕破了。”于小兰说，“撕破就撕破，这怪她，又不怪我。我看她可怜，好心帮助她，可她不识抬举，要跟我赖帐。人是要讲信誉的，俗话说，再难也不能欠钱不还，再穷也不能报怨父母，再累也不能溜奸耍滑，再苦也不能算计朋友。这是做人的底线。”傅林说，“看样子，你把卢家媳妇当成朋友，还真是看走了眼。”

    就在这时，那位莆田老板又打来电话，问，“这店铺你还想不想要了？”傅林说，“咋能不想要呢，可是，人家还没把钱还过来，所以，还得再等等，只要人家把钱一还给我，我马上给你打电话好吗？”放下电话，傅林对于小兰说，“你明天还得要催催她，对这种不讲信誉的人，把话说得狠一些。”于小兰说，“我知道。”

    可是，到了第三天，于小兰不但没把钱要回，还跟卢家媳妇大吵了一架，气得于小兰对卢家媳妇说，“我再给你两天时间，如果你再不把钱还来，我就上法院起诉你。”回到家里，于小兰气冲冲地对傅林说，“我当初真是应该听你的话，不该把钱借给她。”傅林说，“你不是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吗？”于小兰说，“可是，你为她着想，她不为你着想。这样的人只能打这一次交道。”傅林说，“人性之恶有时隐藏得很深，不经历一些事，你根本就看不出来。可是，等你看出来时，已经给自己惹出了很多麻烦。要不，善良的人老是吃亏上当。”于小兰咬牙切齿地说，“以后，谁再给我借钱，我都不会再把钱借给他了。”

    又过了一周，借给卢家媳妇的钱还是没有要回来。于小兰反正已经跟人家把脸皮撕破了，就直接跑去找他的弟弟于小峰想办法。于小峰见姐姐遇到了难处，当即就带着两位胳膊上纹着蛇蟒的伙计去了卢家。三人进到卢家，于小峰就对卢家媳妇说，“我姐姐的钱啥时不给我拿过来，我们就呆在你家不走了。”说着，三人便围着一张小桌上，把扑克牌往桌上一丢，开始挖坑。

    卢家媳妇一看这阵势，很快就对于小峰说，“你们赶快走吧，我到明天就把钱给你姐送去。”于小峰一听，说，“这可是你说的话，说话不算数，还不如放屁。要是明天你不把钱还给我姐，我还会带一帮人来你家闹事。”说着，便对那两位伙计说，“咱们离开。”因为人家帮了忙，于小兰给了于小峰两百元钱，让他请人家吃个饭。于小峰拿起两百元钱，给了两个伙计一人一百。

    第二天下午，卢家媳妇果真来还钱了，不过，她还的不是一万元，而是5000元。于小兰说，“我借给你是一万元，你怎么给我还了五千元？”卢家媳妇又是一番哭哭啼啼，说，“我实在是拿不出那多的钱，你再大恩大德地宽限我几天，我想办法给你再还上剩余的钱。”于小兰自己都想哭出来了，说，“我们两人非亲非故，我见你老公生病，可怜你们，把钱借给你们，可是，你们到还钱时，就给我来这一套。”

    卢家媳妇说，“我的大妹子，不是我不想还，是我真是拿不出这多的钱呀。你看我老公住在医院，交了两万元钱的押金，做过手术之后，两万元钱已经所剩无几，今天早上又来通知要让我们再交五千。一想到这些，我就想从楼上往下跳。”于小兰说，“你也别跳楼了，你真地跳楼了，我的那些钱就真是打了水漂。你给说句实话，你剩下的钱啥时还我？”卢家媳妇想了好一会，说，“最晚再过三个月，到时我老公的钱就能报销，一报销我就把钱还给你。”于小兰长长地叹了口气，说，“好吧，我算是服气你了。”

    拿到了这五千元钱，于小兰就给傅林打电话。傅林从商店骑车赶了回来。于小兰对傅林说，“不行，就把银行里的钱往外取吧。”傅林觉得也只能这样做了，于是，就给那家转让店铺的老板打电话。可是，那位老板说，“不好意思，我已经回到莆田老家了，那个店铺已经转让出去了。”傅林放下电话，非常恼火地说，“人家那店铺已经转让出去了。”于小兰无奈地说，“不行，再找别的地方。”

    这些天里，傅林没事就骑着车子寻找新的店铺，可是，找来找去，都没有找到跟莆田老板转让的那个店铺好。所以，傅林没事就对于小兰报怨说，“有些机会一旦失手，转瞬即逝，过了这个村，就没了那个店。”于小兰嫌傅林有些不依不饶，就恼火了，说，“你怎么这样唠叨，没完没了了，还让人活不？”傅林说，“我都给你说了准备再开个店子，可是，你就把钱借给了人家，搞得好不容易碰个好店铺，让你给耽搁了。”于小兰更是火了，喊道，“如果你再这样闹腾，我就把这店铺退给陈总，咱们不开店了，省得让你变成了神经病。”听着这话，傅林也就不好再埋怨了。

    又过了两天，傅林骑车在太华路上闲转时，看到了建材市场越来越红火了，而且市场的店铺特别多，虽说这些店铺都是那种当地农民盖的简易房，但是租赁费却是十分地便宜。他随便在一家店铺门前打听时，就有一家当地的小老板说他的一位朋友要想把店铺转店出去，价钱是每年一万五千元。傅林一听，马上让那位小老板帮他联系。不一会，小老板打过电话，说，“你等一下，他马上就过来。”

    傅林等了十来分钟，一位三十出头的甘肃男人骑着破旧的摩托车过来了。经那位小老板一介绍，甘肃男人便让傅林坐在后座上，把他带到了几百米外的另一家店铺门前，然后开门，让傅林进到了他的店里。他的店里有一间30平米的大间和一个八九平米的小间，大间里的货架上还摆放着一些未出售的磁砖和磁片。傅林想好了，这里开店卖建材的店铺太多了，他肯定不想再在这里再凑这份热闹，他要开办一家烟酒和日用品小商店，加上这里都是开建材的，大老板和小老板都很多，开家小商店肯定会很挣钱。

    傅林一看，觉得这店铺不错，就是房顶太单薄，一点都不保温，到了夏天会很热，到了冬天会很冷。如果真要把这店铺租赁下来，必须要在屋顶上架个隔热层，这样，到了夏天和冬天就不会太热或太冷。甘肃男人见傅林在屋里东看看西瞧瞧，以为傅林是在犹豫，就说，“不瞒你说，我是打牌把钱输光了，要不，我也不会放着这好的生意不做，跑回老家农村去。”傅林说，“你打牌打多大的，就能把生意给搞垮？”

    甘肃男人说，“他们打的都是十元二十元的，我是做小生意的，一般都是打的二四元。可是，就这二四元的牌也不敢天天打，每天输上个一二百元，一月下来说是五六千，一年下来就是七八万。过去生意还好，还能勉强度日，可是眼下店铺太多，竞争太强，生意不好，也就撑不下去了。”

    傅林说，“转让费不能再低了？”甘肃男人说，“这是最低价，不能再低了。因为我急需这些钱还帐和回老家。”傅林说，“好，这店子我要了。我们明天就签协议。”甘肃男人说，“那好，我明天上午十点钟在这里等你。”

    傅林一边哼着小曲一边骑车往回走，回到家，于小兰不在家，他就给于小兰打电话，说他已经在建材市场找到了店铺，转让费每年才只要一万五千元。于小兰听着，就说，“那咱们明天一起去看看。”傅林说，“不用看，直接跟他签协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