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危机》（长篇小说）张宝同

    老良正在跟傅林谈论常副厂长的事，高书记推开门进来了。高书记一般没事决不到别人的办公室里串门，也不喜欢听别人议论领导干部。傅林担心刚才的话会让高书记听到了不好，心里有些发虚，马上就问，“高书记，有事？”

    高书记见老良在坐，就问老良，“刘厂长的事你们打算怎么解决？”老良说，“解决个屁，他住的房子是三室一厅，还不知足，还想再给儿子要上一套，三天两头跑来闹事，他要是再来，我就把他给赶出去。”在整个机关里，也只有老良敢用这种口气跟高书记讲话。他已经五十多岁了，快要退下去了，早就没啥顾虑了，再是，他在部队时就是正营级干部，而高书记在离开部队时才是连队的指导员。

    可高书记却没把老良当正营级看待，用批评和指示的口气说，“还是要做耐心细致的思想工作，再说刘厂长也是咱们过去的老厂长，我相信这点思想觉悟他还是应该有的。”老良说，“有个屁，别看他当过厂长，思想觉悟连三岁小孩都不如。三岁的小孩你给讲道理他还能听懂，可是他却胡搅蛮缠，根本不讲道理。”高书记沉默了一会，就对老良说，“这样吧，我现在找傅林有点事，这事咱们有空再说。”老良一听这话，便应了一声，起身出了办公室。

    等老良一走，高书记把门一关，然后走到傅林跟前，从怀里拿出了一个用大信封包起的东西递给傅林。傅林马上就知道高书记是来给他还光碟的。本来，像高书记这样官架十足且让人敬畏的领导干部，人们平时见了都巴不得能避而远之。谁还敢把这种黄色光碟借给他看？可有一次，傅林陪他去外地开会，晚间又跟他去看望一位老朋友，为了盛情款待，主人就给他们放了一盘米国的黄色碟片，内容是四个年轻貌美的女郎在大街上骚扰一个流浪汉的荒唐情色故事。高书记当时看着就把眼睛瞪得老大，就跟吸了可一卡因一样，但是，因为他觉得自己毕竟是一家国营大厂的书记，应该注意形象，所以，看了一会，就让主人把机子关了。

    事后，离开了人家，高书记就问傅林这种碟片都是从哪里搞来的。傅林说电子市场多得很，花上五元十元就能买上一盘。高书记犹豫了一会，又问傅林买这种碟片会不会有人追查。傅林说，“查也没用，就跟那些歌舞厅和美容美发厅的明妓暗娼一样，越查越多，你不让她明着搞，她就暗着整。这种东西可以说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因为这种东西有市场有需求。”

    高书记若有所思地长长地哦了一声。傅林当然知道高书记的意思，就试着问，“高书记是不是没看过那种黄碟？”高书记说，“从来没有。”傅林说，“高书记也太正统太纯洁了。现在有好多没结婚的小姑娘都看过不少。有一次我去一个熟人家，他给我看这种碟片，可是，邻居家的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进到了屋里，看着我们在看这种光碟，就楞是赶都赶不走，非要坐下来跟我们一起看。我怕把人家女孩子教坏了，可人家女孩却说这种片子她看得多了。他们家就有好多。”

    高书记一听，就惊异地问，“这样说，你也看过？”傅林说，“我也是在朋友家看的。我朋友是在铁路列车上跑广州的，他不但家里有很多，而且还每次跑车时给别人成袋子地往这边带。有时他一人在家没事，就把我叫过去，把给别人带的一些碟片放给我看。反正都是结过婚的人，就那么回事了。”

    这话本来说到这里就算完了。可是，第二天一大早，高书记就突然对傅林说，“你啥时到你朋友那也给我借几盘看看。”这话让傅林多少有些吃惊，但一想，也就觉得一个人职位再高，也不过是凡人一个，不能脱俗。于是，傅林就开始把自己家里的一些碟片拿来给高书记。起初还只是拿一些三级片，看完三级的高书记就想顶级的，所以，傅林又给高书记拿了几盘顶级的毛片。

    傅林从高书记的手里接过纸包，就问，“咋样？”高书记说，“尽是床上镜头，千篇一律的，有没有象《杨玉环》和《潘金莲》之类的碟片？这样的碟片有情有景，还有些故事情节，就比较好看一些。”傅林说，“我家的那些你都看过了。不行，我抽空再去电子市场转转，要是有好一些的，再买上几盘。”高书记想了想，说，“不行，就买上个二三十盘。”傅林说，“好，我一会就抽空到电子市场去看看。”高书记叮嘱着说，“发票要开成买书或是买办公用品。回来好从我那政工经费里报销。”接着，就让傅林把那个纸包放好，别让人看到了可是不得了。

    傅林就赶忙把纸包放在了抽屉里。高书记临走时，对傅林说，“等你买来了，就给我送过来，这事可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别人知道。”傅林说，“书记放心，我会把它当成密电码一样保存好的。”高书记加重着语气说，“要比密电码还要重要。”傅林说，“那是那是。”

    想着马上就要过节了，过了节要去昆明开会了，傅林就想该把有些该办的事提前办妥。其它的事都不算急，关键是要把高书记要的光碟抓紧时间买来。于是，他看了看表，才十点钟，就打电话叫小石备车去趟电子市场。

    电子市场并不远，坐小车不过十分钟就到了。小车停在了电子市场门前，傅林下了车，对小石说，“你回去吧，我到里面转转，然后就直接回家。”小石说，“要不，我等着你。”傅林说，“不用了，现在离下班时间还早，我把事一办完，就慢慢地走着回去，反正路又不远。”

    进到出售光碟的大楼里，里面到处都摆着光碟，各种各样，让人看起来眼花缭乱。傅林曾来过这里多次，知道要买那种光碟要上二楼和三楼。上到了二楼，傅林就发现楼上的顾客稀稀拉拉，而且做生意的人也少了许多，有些柜台已经空了下来。再往三楼上，三楼里面的人就更少了，几乎一半柜台都是空的。为数不多的几家柜台前只有三三两两的年轻人在不声不响地在选着看着。

    看见傅林过来，一位中年胖女人像是看出了傅林的来意，抢先迎了过来，问傅林，“想要些什么？”傅林说，“有没有好看一些的碟片？”胖女人说，“有，要多少？”傅林说，“要个二三十盘吧。”胖女人一听傅林要这么多，马上显出特别殷勤和恭敬，低声说，“是要顶极的，还是三级的？”傅林想了想，说，“三级的和顶级都给我拿一些。不过，要好一些的。”胖女人说，“绝对没问题。”傅林这时就问，“平时你们这里人挺多的，怎么今天这样冷清？”胖女人说，“公安现在查得很紧，生意都快没法做了。今天公安便衣楼上楼下来回地转着，要是让他们查到了可就栽了。”傅林说，“在便衣公安的眼皮底下，你们都敢这样做，胆子真够大了？”胖女人说，“没办法，不这样，生意就包不住了。正经八百的碟片谁要？”说着，让傅林坐在柜台边上等着，自己到楼上的一个角落里去取货了。

    不过五分钟，货取来了，是用黑色的塑料袋包着的。傅林把袋子打开一看，一共是三十盘，也不知这些碟片到底怎样，但从碟片上那些各色各样的黄色画面上就可以知道这些碟片还真是蛮吸引人的。价钱是每张十元钱。傅林说，“我一共买了你三十盘，你也不优惠一下？”胖女人说，“现在上面查得紧，生意都没法做。要是以往我都可以每张少要你一元钱，现在不行了。”傅林一看老板不让价，就说，“你给我开张收据，上面就写购买办公用品。”胖女人说，“没问题。”

    出了电子市场，傅林就急忙往回赶，想早点回到家里看看这些碟片咋样。他一进到家，就把电脑打开，开始一张接一张地看了起来。这些光碟有三级的，也有顶级的，但是，内容情节几乎都是大同小异。三级片基本上都有一个故事情节，里面再加上一些床上镜头。而顶级的就和过去看过的那些镜头几乎完全一样，有RB的有欧美的。傅林比较喜欢看欧美的，特别是欧美的女人不但人长得漂亮，体形优美，胸部也大，十分地性感。

    正看着，于小兰下班回来了，一进屋听到那种男男女女兴奋的呻吟和尖叫，就知道是傅林在播放那种黄色的光碟，走到里屋门前，对着傅林十分厌恶地责怪着说，“你这人是不是有病，老是爱看这种东西。”傅林说，“那有咋了？不能说你不爱看的东西，别人就不能看了。再说，接受一下性启蒙教育也没有啥不好。要是夫妻之间都能象这样亲也亲不够爱也爱不够，还会争吵和离婚吗？”于小兰一听这话，更加躁气了，警告着说，“我可告诉你，这些东西你可要放好，别让斌斌看到了学坏。他可是有事没事就爱摆弄着电脑。”傅林很不耐烦地说，“知道了。”

    可是，没过一会，斌斌就放学回来了。因为于小兰正在厨房里炒菜，傅林正在专注地看碟片，都没注意斌斌已经进到了屋里。就在斌斌要走到里屋门前时，傅林才听到斌斌脚步声。这时，于小兰也从厨房里歇斯底里地喊了起来，“孩子回来了。”傅林已经来不及关电脑了，就赶忙把电源拔了下来。也许斌斌知道他正在看什么，就根本没有往里屋进，而是径直地进到了大屋，把电视打开，看起了体育新闻。

    傅林庆幸斌斌没有进到里屋，如果他真地进到了里屋，不要说显示器上那不堪入目的男女画面，就是放在床上的那些有裸体女人画面的碟片也能一眼看见。要是那样，他不知会要丢多大的面子，要把于小兰气成啥样。因为孩子根本不会理解大人的需求，还只当父亲是在学坏呢。

    傅林慌慌张张地把碟片收拾好，用一个大纸袋装起包好，塞在了打印机包装箱里。他想斌斌绝对不会来动他的打印机，因为他只是对打游戏感兴趣。藏好碟片，傅林才从从容容地从里屋出来，坐在沙发上看着体育新闻，等着吃饭。

    到了下午上班时，傅林把早上买来的碟片用一张报纸包着，送到了高书记的办公室里。高书记接过碟片，问，“多少钱？”傅林说，“一盘10元，三十盘共300元。”说着，把发票给了高书记。高书记对傅林说，“我身没带钱，等我报销了，把钱给你。”傅林说，“不急。”

    傅林正要离开时，高书记把傅林又叫住了，问，“傅林啊，我让你给我写先进事迹材料，你为啥不写？”傅林听沈科长给他说过这事。高书记被总厂选为全市先进劳动工作者，委托马副书记让傅林写他的先进事迹材料，好在日报上发表一下。可是，马副书记给高书记说傅林不肯写，就自己把那事迹材料写了，因为写得不好，日报没有发表，所以，高书记一气之下，就没上傅林接任秘书科长。

    傅林装着不知道这事，就对高书记说，“高书记，你啥让我写过事迹材料？如果你让我写，我就是三天三夜不睡觉，也要写好。”高书记迟疑了好一会，说，“难道马副书记没给你说？”傅林说，“高书记你想一想，我傅林就是干这工作的，基层车间的那些先进事迹我都写了那么多，你高书记的先进事迹我能不写吗？”高书记就咬牙切齿地说，“这样说是马副书记把我给耍了。”对这事，傅林无法评论，就说，“我真的不知道。”高书记沉默了一会，对傅林说，“这事不说了，知人知面不知心呀，别看有些人整天对你说说笑笑的，可是，心里不知道装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