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危机》（长篇小说）张宝同

    本来，傅林已经答应了夏小丽，中午要去她家吃午饭。可是，计划没有变化快。他一早去了电机四分厂看设备准备情况。因为高效电机出口需求量很大，四分厂不开工，就不能生产高效电机，所以，这些天里，傅林一直在忙着四分厂的组建工作。

    傅林刚从电机四分厂回来，路过叶厂长的办公室，就见半开的门里，四五位职工在围着叶厂长，有人还在大声地发着脾气。傅林进到了屋里，一看都是自己去年中秋节时慰问过的那几位病重和残疾的职工。就知道这几个月来，所有的下岗职工都已经上岗，这些天来，总厂又一直在面向总厂职工子女大批量地招工。可是，因为种种原因，还有一部分重病和残疾的职工却不能上岗。不能上岗的职工自然就没有工资和奖金。可是，没有工资和奖金，他们靠什么生活？

    过去面临厂子停产和工人下岗，他们没啥可说，因为大家都是这样，都没有工资。可是，现在厂子已经开工，工人们已经上岗，厂子在蒸蒸日上，职工们的工资和奖金也提高了许多，于是，他们就坐不住了。他们就聚集在一起，找到了叶厂长这里，跟叶厂长争争吵吵，非要叶厂长给他们解决困难。

    看到这种情况，傅林就对叶厂长说，“厂长，要不，就让他们两点半过来到小会议室，咱们给他们开个会，相互地交流一下。”叶厂长正因这些人吵吵闹闹，十分恼怒，听傅林这话，就说，“可以。”傅林就对在场的各位师傅说，“大家消消气，先回去，让我和跟叶厂长商量一下，看有没有办法解决大家的困难。”大家见傅林说话了，那位手指残疾的王师傅就对大家说，“好，咱们就听傅厂长的话，下午再来。”

    等那几位工人师傅们离开后，傅林对叶厂长说，“我统计过，厂里有工伤残疾的八人，重病瘫痪的有两人，总共十人，他们是厂里最贫困的职工。我去过他们家，他们家真是太穷了，让我看着就想掉眼泪。过去厂里也穷，没办法关照他们，现在厂里好起来了，还是应该关照一下他们，至少让他们能衣食无忧。”

    这时，叶厂长的情绪已经缓了过来，说，“这两年里，我们只顾抓生产，抓恢复和抓效益，在这方面有所忽视。”这让傅林想起了自己家，兄弟姐妹六人中，有的生活得比较好，也有的生活得很糟糕。可是作为母亲，总是把好一些的人寄来的钱用来帮助那些贫困的人。作为母亲希望每个子女都能出息，可是，总有的子女不争气，把生活搞得一塌糊涂，可是，母亲从来都没有放弃他们。他对叶厂长说，“十指连心，我们就是职工的当家人，不能放弃任何一个人，越是贫穷残疾的人越是应该关照，”叶厂长说，“是应该这样。可是，我们该怎样帮助他们？还是要讨论和商量一下。”

    傅林说，“我有个考虑，不知厂长同意不同意。”叶厂长说，“你说说看。”傅林说，“徐老板不是正在给咱们建造门面房？66间门面房中抽出10间，给这些残疾和生病的职工承包，收取一两百元象征性的承租费，签定合同书，让他们用这些门面房出租来解决生活困难，帮着他们一直到困难得到缓解。”叶厂长想了想说，“这个办法道是可以，可是徐老板会同意吗？”傅林说，“可以和他们进行谈判，肯定不能让他吃亏，否则，他肯定会不同意。”叶厂长说，“原来双方的协议是门面房建成要他们使用5年，如果这样，就得要让他们使用五年半了。”傅林说，“为了解决这些困难职工的生活问题，也只能这样了。”叶厂长说，“那就这样吧。”

    傅林又说，“下午召集他们开会时，你做个讲话，表示总厂领导对他们的关怀，提高他们对生活的信心，然后，再给他们每人发上一千钱。”叶厂长说，“那就让王主任从多经那里拿出一万元钱。”傅林说，“多经的钱是给机关人员发补贴的，就不要动了，我那里还有一些节省下的招待费，有一万三千多元，就拿这钱给他们发了。”叶厂长说，“这就太好了。”

    接下，傅林来到了行政科，给了小吴两百元钱，对小吴说，“你跟候杰去买些香蕉和苹果，然后再把小会议室打扫干净，下午两点钟开会要用。”小吴接过钱，便带着候杰去了市场。傅林又把司机小魏叫来，近来他一直在行政科帮忙，有时司机不够用了，才让他去开车。他把一个名单给了小魏，说，“划了勾的人是已经知道下午要开会的，没划勾的人可能还不知道下午要开会，你去把这几位没划勾的人通知到，让他们下午两点正在机关小会议室开会。”小魏说，“好，我现在就去通知他们。”

    中午下班之前，傅林给夏小丽打了电话，说单位有急事，中午去不了她那了，只能下午下班后再去她那，然后又检查了小会议室，看到卫生已打扫，水果也放在果盘里摆好了，才下班回家。

    走在回家的路上，突然看到有个人在跟他招手，“你好。”他定眼一看，原来是那位在菜市场卖羊肚的小贩。他停下步子，说，“是你呀，你不是去了曲江那边？”那位中年小贩说，“我是在那边。今天过来见一位乡党。”傅林说，“那边的人钱多，生意不错吧？”小贩说，“可那边的收税也多。”

    傅林说，“要不，你再回咱这边来。现在我们总厂的效益好多了，职工们也都有钱了。你的生意肯定能更好。”小贩说，“我就是听乡党说这边的生意好了，才跑过来看情况呢。”傅林说，“你没见我们总厂门前正在搞基建，建造门面房，我们准备建电机商品一条街，你要在这里卖羊肚和羊杂，生意肯定好。我们厂有1500多名职工，工资和奖金都在1500元以上，明年下半年我们还要把每人的收入提高到1800元。”小贩说，“门面门多少钱一间？”傅林说，“月税可能是一千元，如果你想要，我事先给你留上一间。”小贩说，“好嘛。”

    小贩又说，“两年没过来，这边的变化大多了。我刚才到菜市场转了一圈，觉得路面干净多了，秩序也好多了。没有捡菜的和偷菜的了，讨价还价的也少多了，为了一点钱争争吵吵的更是看不见了。”傅林说，“总厂效益好，职工的钱多了，精神状态也自然就好了。”小贩说，“听我乡党说过去老是买羊肚的那个人当了副厂长，我想说的就是你。”傅林说，“总厂的变化主要是因为新来的叶厂长，他不像杜厂长那样不务正业，老是贪图私利，把厂子差点就搞垮了。”

    两人说了一会话，便分手了，傅林回到家里，于小兰正在跟斌斌吃饭，见傅林回来了，就说，“你不是说你中午有饭局，不回来吃饭了？”傅林说，“本来是有饭局，可是，有些人找叶厂长给他们解决生活困难问题，所以，就没办法出去吃饭了。”于小兰说，“那你就给自己下碗挂面，再炒个西红柿鸡蛋。”傅林说，“知道了。”就进到了厨房。

    吃完饭，于小兰从衣柜里拿出一件皮大衣给傅林看，“你觉得这皮大衣咋样？”傅林看了一眼，因为不太懂，就随便说了一声，“挺好。”于小兰问，“你猜多少钱？”傅林说，“五六百吧。”于小兰说，“五六百只能买一只袖筒。”然后说，“5千3百元。”傅林眼睛立即睁得跟牛眼一样，说，“你干嘛要买这样贵的东西？我不是给你说过，越是太高档的东西越是不实用吗？你买这贵的东西是要摆阔气还是在搞收藏？”于小兰说，“我这辈子从没给自己买过一件像样的东西，今天看到我们单位的齐会计买了件这贵的皮衣，我也给自己买了一件，要不，老是不舍得吃不舍得穿，一辈子真要把自己亏死了。”

    傅林就说，“你要买就买件五六百元钱也行，干嘛要买这贵的？你自己生活自己的，干嘛要跟人家攀比？”于小兰辩解着说，“钱留着不花，慢慢就贬值了，还不如把它花掉。”傅林一听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说，“不要以为明天钱会贬值，今天就该把钱花掉，如果100元钱明天会贬值为95元，它也是贬值了5元钱，如果我们把这100元今天花掉，那明天就是手无分文。要记住，存钱和投资永远都是致富的法宝。对于普通人来说，钱都是每分每厘积攒下来的。钱虽然不是万能的，没有钱却是万万不能的。人的生活，大到生老病死，小到柴米油盐，样样都需要用钱打理。世事无常，必须要节省存钱，以备不时之用。”

    一通话把于小兰说得无话可说了。傅林恼怒之下，午觉没睡，就气冲冲地出了门，去了单位。到了单位，坐在办公室里，余怒未消，就拿起笔在一张纸上写道：一身疲惫独自扛，何人年少不轻狂？一壶浊酒断心肠，回首已是泪两行。考虑到晚上要去夏小丽家，不能让人家觉得你一副疲惫的样子，于是，他就在沙发上躺了一会。

    才躺下不久，就有人来了。傅林打电话让小吴打开小会议室，好让来开会的人坐在小会议室里。可是小吴不在办公室。傅林就去了行政科，拿着钥匙把小会议室的门打开了，让来的人先坐着等着。可是，这时已是一点半钟了，也睡不成了，傅林就准备着开会的内容。

    到了两点钟，傅林让小吴做会议记录，然后就和小吴一起进到了小会议室。让傅林吃惊的是，所有的十名残疾和偏瘫的职工都来了，包括那位过去老是坐在他们家楼门口的那位偏瘫的熊师傅也到场了。

    傅林朝着大家招了下手，然后朝着熊师傅说，“熊师傅你也来了？”熊师傅说，“你搬到了新房后，再也见不到你了。”傅林说，“今天不是又见面了？身体好一些了吗？”熊师傅说，“好啥？还不是一天天地混伯。”傅林说，“现在咱们厂好一些了，你也该好好地活着。”说着，就让小吴给大家分发香蕉，给大家倒茶水。

    到点了，叶厂长进来了，会议也就开始了。傅林主持会议，先把在场的十位职工同志跟叶厂长介绍了一遍，让叶厂长讲话。叶厂长在讲话中先是把总厂的改革发展形势向大家介绍了一遍，表示自己对大家的情况不熟，忽视了大家的实际困难，为了解决大家的困难，总厂决定把总厂的门面房拿出十间来解决大家的生活困难。说到这里，大家给予了热烈的鼓掌。

    叶厂长讲完话，傅林说，“总厂能考虑解决大家的实际困难，是因为总厂现在的情况正在变得越来越好，已经有条件有能力来解决大家的实际困难。这是叶厂长来到咱们厂后，大搞扭亏增盈和增效上岗所呈现出的良好势头，使总厂的生产经营走上了良性的循环。以后，我们厂会越来越好，厂子好了，大家的日子也就更好过了。”

    然后，傅林请大家都谈自己家都有哪些困难，需要总厂帮忙解决，对总厂还有什么好的建议。王师傅说，“本来，我们还想找领导闹一闹，可是，刚才听了领导们的讲话，感到了领导对我们还是非常地关心和照顾，我们啥话也没得说了，只是惭愧不能上岗，再给厂子做贡献了。”其他几位职工都说，“感谢领导。”

    最后，傅林对大家说，“叶厂长还有点小小的表示，给大家每人准备了一千元钱，请小吴给大家发放。”小吴把就装钱的信封一一地发给每个人。看到大家都拿到了钱，傅林就用开玩笑的口气，说，“大家都把钱数一数，一旦出门，概不负责。”大家都笑了起来。

    等大家都离开了，看着桌上还有那么多的香蕉和苹果，小吴就问傅林，“这些水果咋办？”傅林说，“给各位领导和各个科室都分上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