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蓝党的宋先生就是死于这次刺杀。

    只是，今天自己的意外出现，似乎影响到杀手。手忙脚乱之下，子弹或许会打偏，不知道会不会改变原本的历史轨迹？

    严真暂时没时间理会宋先生的生死，那个杀手看到自己的一瞬间，反应过于激烈，必定是认识自己。

    找到这家伙，或许就能问出自己的身世。

    只是对方若是一直躲在应桂馨家里不出来，自己又该如何得知真相？

    前世，他曾经关注过宋案，知道事情的大概走向。应桂馨会被一个叫王阿法的古董商告发，案发第四天，这个老流氓会在迎春坊被抓。

    若想从武士英嘴里知道些什么，必须赶在租界巡警逮捕两个流氓之前，想办法挖出一些有用的线索。

    严真正陷入沉思中，忽然察觉有人盯着自己。余光悄悄瞥过去，发现是一个金发碧眼的女记者，在偷偷打量自己。

    他装作无意识的目光游离，光明正大看向那女记者。对方又似乎是在看前面的流氓头子，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慌，脸色更是古怪。

    这两个人风马牛不相及，会有什么样的联系呢？

    严真一时搞不清状况，不敢冒险留在原地，悄无声息混进来来往往的人群中，往医院大门口走去。

    刚走了没几步，他就察觉到那个女记者悄悄跟了过来，瞬间变得警惕，全身戒备起来。

    出了医院大门，他迅速闪到围墙后面，等着金发女现身。

    不多时，那女记者冲出门口，四下张望没寻到人，转过身一脸失落。

    四目相对，严真直勾勾盯着女记者的眼睛，对方眼神没有躲闪，径直朝自己走过来。

    “你认识我？”

    “谢天谢地，你还活着。”

    啥意思？我为什么不能活着，我活着是件很奇怪的事情？

    “对不起，冒犯您了。我是美联社记者海伦，有一件事……或许我应该让你知道真相。”

    美国记者？她能和自己扯上什么关系，难不成我还能惹上国际冲突事件？

    严真正疑惑着，海伦邀请他到附近的咖啡厅交谈。

    两人刚坐定，对方便开门见山的进入正题。

    “一个星期前，你和一个姑娘在这家咖啡厅聊天。有人趁你离开的空隙，在你杯子里撒了些粉末。后来，另外两个人跟着你出门，路上他们从背后偷袭你。然后将你带到码头，扔到水里。”

    海伦的话，一字一句传入到耳中，严真瞳孔渐渐增大，手臂僵在半空中，脑子里如同劈过一道雷。

    他呆怔在原地，静静地盯着对面的女人，星星点点的记忆若隐若现似乎要爆发，却又似蜻蜓点水般，零碎的冒出几个画面，便又消失的无声无息。

    “先生，你怎么了，没事吧？”

    “这些都是你亲眼所见，还是听人说起？”

    严真尚未从震惊中缓过神来，仅凭着尚存的一丝理智，问出心中的疑问。

    “我无意中看到一个男人，从戒指里快速撒了些粉末到你的杯子里面，觉得很奇怪，就多关注了两眼。你出门之后，我一直远远跟在他们身后。”

    海伦正说话间，服务生送来了咖啡，两人瞬间陷入沉默中。

    半响之后，严真缓缓搅动咖啡，眼睛里渐渐有了神韵，似乎已经恢复到平日里的冷静。

    “那个男人下药的时候，和我一起的姑娘在干什么？”

    “她好像在低头点餐，我没太关注她，不确定她是否知情。”

    海伦一边认真思索，一边回复着提问。严真默默观察着海伦的神色变化，确信对方并没有说谎。

    “你当时有没有拍到什么人？”

    “在咖啡厅的时候，我不知道他们要害人，没想到要拍照。后来你被偷袭，我想起了要留下证据，却看不到凶手正脸。只是无意中拍到一个为首的男人。”

    海伦从包里翻出一张照片，放在桌子中间，严真没有立即查看，一脸深沉的看向窗外的远方。

    “你还记得那个姑娘，有什么特征吗？”

    “我记不清她的长相，好像是个学生，打扮时尚，穿着西式裙装，而不是传统的中式服装。”

    “所以，后来是你报警救了我？”

    “我确实报警了，是巡捕房派水手将你捞上来，当时还有好几具尸体一同被发现。”

    严真喝了一口咖啡，往椅背上靠了靠。

    “那你记不记得有个身材矮小的男人出现过？”

    “好像是有这样一个男人。他搜到你身上的一件什么东西，和巡捕说了几句……后来就看到有人把你抬走了。”

    照这样说来，那个日本小老头并不是害自己的真凶。不知道他是认错了儿子，还是带着某种目的故意认错人？

    防人之心不可无，这个小老头或许不是自己的仇人，但也绝不会是自己的家人。

    否则，他怎么会一点都不清楚自己的过往，以至于自己根本找不到自己的仇人，就连蛛丝马迹都摸不到。

    今天若不是这个叫海伦的美国记者，告诉自己事发经过，或许自己一辈子都会被蒙在鼓里。

    严真悄悄揭开桌上的照片，瞧了一眼照片上的的男人，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之色。

    海伦拍到的男人，竟然就是自己刚刚跟踪的流氓头子。

    他转过脸，冷冷看向沪宁铁路医院，血液在身体里沸腾翻滚，一股无名之火冲上头顶。

    这个老流氓还真是无恶不作，买通武士英暗杀宋敦初之前，竟然还暗害了自己一回。

    透过玻璃窗，严真瞧见应桂馨偷偷摸摸出了医院大门，瞬间冷静下来。

    日落时分，老流氓在兜了大半个圈子之后，确认身后无人跟踪，鬼鬼祟祟的钻进了一座小洋房内。

    四周一片静谧，严真藏在街道转弯处的围墙后面，远远瞧着前方那座独门独院的小公馆，眼里满是疑惑。

    这样有情调的洋房，不像是应桂馨这样的老流氓该有的品味，会是什么人的房子呢？

    如果不是应桂馨的住房，为什么这鸟人会有公馆大门的钥匙？

    他在街口徘徊了一刻钟左右，正想在附近找个什么地方慢慢蹲守。一回头，蓦然发现应桂馨竟然朝着自己方向走过来。

    老流氓似乎办完了正事，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从小公馆出来之后，应桂馨吹着口哨去了一趟祥园烟馆，最后美滋滋的逗留在迎春坊里面。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不远处的花街柳巷，灯红酒绿，喧嚣又繁华。严真独自一人站在灯火阑珊处，盯着迎春坊方向，孤单又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