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老头没什么异常，就出门买了一趟东西，也没接触谁。回来就呆在屋子里看书，貌似还做了一大桌子菜。”

    做一大桌菜？严真有些想不明白，这个日本老头玩得什么套路。

    他偷偷瞥了瞥凌不疑，对方还在鬼头鬼脑朝着窗外张望，像极了东窗事发后的骗子行径。

    果然是个神棍，算命把人算到牢里去了。

    “我刚刚去了警局，看到应桂馨的后台来了，让那老流氓出来，你麻烦就大了。”

    “小老弟，我们得赶紧想个办法何对付这些人，否则谁都逃不出上海滩。”

    眼见凌不疑乱了分寸，严真装作慌张的模样，低头陷入沉思。

    “应桂馨的后台很可能是内务部秘书洪述祖，已经住到应桂馨的那座小公馆，那里有不少保镖，你想办法弄到姓洪的行踪，我们再做打算。”

    “那小老头呢？”

    “我去会一会他。不管他是谁，想干什么。先把他卷进来，裹挟他入伙，逼他成为应桂馨的敌人。如此一来，你，我，宋先生，还有日本小老头就组成了复仇联盟。”

    “他是日本人，会同意吗？”

    “他不是想当我爹吗？如果他不同意帮忙，正好拆穿他的企图，让他滚得远远的。”

    “对呀，要么多一个朋友，要么少一个敌人，怎么着都不亏。”

    严真和凌不疑商量好了分工，随即就回到小老头的住处。

    刚进门便看到小老头做了一桌子菜等儿子，那慈祥的笑容，和蔼可亲又忙碌的身影，像极了一个老父亲想要弥补儿子缺失多年的父爱。

    严真瞧着眼前的场景，莫名有些恍神，有那么一瞬间，差点相信对方的伪装。

    “儿子，怎么不开心？不喜欢吃吗？”

    “有人要杀我。”

    屋子里突然变得安静，竹下森二笑容瞬间消失，变得手足无措，满脸惊恐。

    “彦桢，咱赶紧离开上海，随我去北京，找你大伯。他会庇护我们……”

    “他们在北京树大根深，爪牙遍地。日本人势力再大，也斗不过这些地头蛇。”

    “那去奉天，去旅顺，那里有很多日本侨民，他们绝对伤害不到咱们父子。”

    严真握着筷子，低头回想着竹下森二说过的话，串联起来回溯了一遍。

    小老头在北京有同伙，老巢应该在奉天和旅顺，上海可能势单力薄。

    这伙人要动手，一定会等到自己被骗到老巢才会开始。所以要办法留在上海，并且将对方骗上自己的贼船。

    “我们……可能还没走出上海，就会被对方干掉。”

    竹下森二愈发惶恐不安，双手隐约有些发抖。严真偷偷瞥了一眼小老头，继续问道。

    “你还记得上次在火车站发生枪杀案吗？”

    竹下森二默默点头。

    “那个杀手就是杀我的凶手。”

    “啊？儿子，那咱去报案吧。”

    “他已经死了，但是他的同伙，还有他的后台都还活着，而且都秘密蛰伏在上海。”

    “那我们该怎么办？”竹下森二六神无主，手忙脚乱的就要出门。“我发个电报给你大伯，让他派人来接我们。”

    操，这是要呼唤同伙过来，那可不行。

    “别去了。远水解不了近渴，我们等不了那么久，敌人随时可能会出手，所以我们只能自救。”

    “彦桢，你是不是想到什么法子了？”

    “我假扮言次长家的公子，关键时刻你替我作证。出了事，你得用日本人的身份保我。”

    屋子里再次安静下来，竹下森二有些犹豫，只是看着儿子期待的目光，又不忍心拒绝。

    “二叔，你千万记住了，我在假冒言公子，你是我的同伙，在外人面前别叫我儿子，千万别穿帮。”

    “彦桢，好好的，为什么非要冒充别人呀？”

    “那个要杀我的人，他的后台是内务部秘书，只有内务部次长的身份才能吓住对方。”

    “好，都听你的。”

    第二天中午，凌不疑找了个小圆镜放在阳光下，将影子投到对面的屋子里，有规律的晃了三下。

    不多时，严真便出现在他的门口，快速闪进屋内。

    “昨天，几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乔装打扮，趁夜出去办事了。他们带着枪，我没法跟踪，要是被发现，很要命的。”

    “你找我来，就是为了说这些？”

    严真一边自己倒水喝，一边不满的白了凌不疑一眼。

    “那倒不是。我是想说，姓洪的并不亲自出手干活，他就干两件事，玩女人，陪公子哥。”

    严真楞了楞，反问道：“什么公子哥？”

    “三言两语说不清，我带你去吧。”

    凌不疑将算命的道具藏好，锁上门，带着严真快步往戏院方向走去。

    一炷香的功夫过后，两人来到升平戏院，里面人不多。一眼扫过去，台上花花绿绿的衣服，唱念做打，瞧着有模有样。

    台下稀稀拉拉坐了些长衫男子，偶尔也有几个穿西装皮鞋的年轻男子。

    顺着凌不疑手指方向望过去，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穿着绸缎长衫，抹着头油，靠在椅背上，听着台上的戏曲十分惬意。

    两人找了一个边边角的位置，假装听戏，虽然啥也听不懂。

    “小弟弟，你看这公子哥风流潇洒，多会享受。白天听戏唱曲，写诗作画，晚上春宵一刻。嘿嘿，以后你跟着我混，也能过上这样的日子。”

    切，一个死骗子还爱偷情，跟着你早晚会被砍死。

    两人正窃窃私语，前面那公子哥似乎感应到什么，突然回头扫过来，凌不疑急忙低头避开对方目光。

    严真稳如泰山，若无其事假装继续看戏，余光偷偷瞥了一眼对方。

    这小子瞧着像是个游戏人生的富少，没有半点痴傻憨态，眼神灵动，洒脱俊雅，这样的人会和姓洪的狼狈为奸，勾心斗角吗？

    人不可貌相，说不定这货特别擅长扮猪吃老虎的戏码呢。光凭这一眼，也不太敢下结论。

    “道长，你感觉他和姓洪的，会是什么关系？”

    “这个公子哥的老爹，一定是洪述祖的上级。你是没看到姓洪的见到这小子，卑躬屈膝，阿谀奉承的谄媚样……啧啧，没眼看。”

    洪述祖的上级，那就是内务次长和内务总长，不知道这货是哪家的公子？

    正想的入神，台上的一曲戏目已经完毕。那公子哥突然起身，钻到戏院后台。

    严真一时好奇心爆棚，也跟着往后台跑去。后台人多东西更杂，他找了好一阵，才发现那家伙正躲在梳妆台旁边化装。

    化装？还换戏服？这是要唱戏的节奏？

    他等了一阵，那公子哥妆造完成，戏服也穿戴整齐，竟然开始试嗓子。

    貌似唱得还不错，看起来像是个行家。

    这厮旁边还围着几个戏搭子，那个班主模样的胖男人指手画脚正在安排什么……

    擦，这公子哥不会吃饱了没事干，想登台表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