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真光着脚，借助薄薄的刀片轻手轻脚拉开一扇门，走进空房子里，趴在地上竖耳细听隔壁房间的谈话。

    刚刚凌不疑借着看风水的由头，已经将道馆的底细摸了一遍。隔壁，蓝党几位领袖正在秘密集会，为防偷听，相邻的两间屋子都已经空置。

    这会凌大仙在前面的道馆做法，吸引大伙的注意力。袁寒云站在前面的过道替望风，随时策应自己。

    隔壁的谈话声有点小，若隐若现的能听清楚大概内容。

    起初还在讨论宋先生火车站遇刺，离奇失踪一事。没聊几句，就扯到阴谋，这群胆大包天的家伙，正在密谋策划上海暴动。

    严真没兴趣听这些斗争，只想知道那群日本人是干嘛的，对自己三人会不会产生伤害。

    “先生，我们的计划有泄露的风险。”

    “何出此言？”

    “刚刚进来的两个年轻人，其中一个可能是袁相城的儿子。我们在监视洪述祖的时候，无意中听到这个消息。”

    “先生，要不直接将那小子解决了，也算是为宋君报仇。”

    操，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没想到袁寒云的身份，这么快就暴露了。

    “暂时先别动他，我们可以利用这两个小子，将洪述祖引出来。劳烦矶谷君派人监视袁公子，上海暴动前夕再将他扣押，以免被敌人提前察觉。”

    这回可真是玩大发了，稀里糊涂将袁老二送到蓝党的巢穴。好在对蓝党还有些用处，不会被立马弄死，还有机会逃离虎穴。

    “我可以插一句吗？”

    “先生请讲。”

    小老头要发表高见了，大概率会和自己有关吧。严真顿时兴致大增，屏气凝神，唯恐错过对方任何一句发言。

    “我希望彦桢不要卷进来，我支持你们的革命理想，同时也希望你们理解，我们父子俩不想参与任何斗争，只想平平安安过日子。”

    “叔父，您放心，我们不会伤害他。只是请他帮个小忙，不会有危险。”

    “过两天，我准备带他去旅顺或者奉天，长期定居，希望到时候不要出什么差错。。”

    严真听着竹下诚恳的请求，心里面莫名暖暖的，隐隐有些开心。

    回过神来之后，又觉疑惑不解，小老头为何要大费周章保证自己的安全，实在看不懂这群人什么操作。

    正在纳闷，忽然听到凌不疑的示警。

    他趁着凌道长鬼喊鬼叫，持着桃木剑狂奔之际，悄悄拉开门，沿路返回，快速冲到过道里假装和袁寒云扭打在一起。

    竹下森二一行人从屋里出来，看到两个小伙子在打架，急忙将两人拉开。

    严真气鼓鼓的回屋，一句话也不说，闷头就睡。

    我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我。没想到，自己稀里糊涂下，竟然成了别人的棋子。

    自己在利用别人达成自己的目的，与此同时也在被另外的人利用，找到另外的目标。

    他忽然联想到最近的火车站枪杀案，宋敦初遇刺会不会早在这些人的意料之中，甚至只是他们计划中的某一个环节。

    或许就是这些人暗中引导应桂馨，一步一步走向不归路。既然自己能成为他们手中的刀，那么应桂馨也可以成为他们借刀杀人的利刃。

    事发后，脏水全都泼到内务部，完全没有脏他们的手，还能顺理成章发动战争。

    而表面憨厚的竹下森二，大概率是日本某个间谍组织的什么首领，负责扶持蓝党孙先生一派的势力。

    小老头希望自己不要卷进来，或许是因为他对自己有其他打算，不想在上海提前暴露自己的目的。

    无论真相是否如自己猜想的那样，严真都已经想明白了利害关系。他决定反过来利用这群人解决洪述祖，同时上演一出借刀杀人的好戏。

    第二天一早，袁寒云贼兮兮的凑到他的床前，将他从被窝里拽出来，两人勾肩搭背的出了门。

    “弟弟，你昨晚听到什么了，是不是有问题？”

    严真刚想张嘴，忽然又想起什么，盯着袁寒云的眼睛，冷冷质问道。

    “昨天洪述祖要杀我，你事先不知道？”

    “他就说试探一下，我也没兴趣听他细说，我哪知道这厮竟然埋伏了杀手。”

    奶奶的，这货到底是没有心眼，还是缺心眼，怎么像个傻憨憨。

    静默了半响，严真不客气的问道。

    “他为什么要试探我？”

    “他怀疑你是假的。”

    什么假的？我假冒言公子，被那老登看穿啦？

    严真有些懵逼，还有些慌张，装腔作势反问。

    “什么叫怀疑我是假的，他不是见过我吗？”

    “你那天夜里骗我去偷袭他住的小公馆，差点杀了他，所以……”

    “所以他这是挟私报复。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弄死他吗？”

    严真气呼呼的，情绪有些激动。袁寒云却是云淡风轻，眨着眼睛，歪着头一脸单纯。

    “为啥？”

    “那老登不知道收了谁的黑心钱，将我的照片给了应桂馨那个流氓，趁我落单的时候杀了我一次。后来我被一个日文老师救下，他还想继续杀我。”

    “啊？”

    袁寒云惊诧不已，没想到还有这回事。

    他们互相之间杀来杀去，私底下又来告状，也不知道要相信谁。

    “你不信啊。”

    “信，当然信。”

    信你个大头鬼，信老子还帮着洪述祖坑我，哼。

    “前几天，我偷过应桂馨的家，除了刺杀宋敦初的电报，我还看到了我的照片。那个老流氓也亲口承认了，其中一个主谋是洪述祖。”

    袁寒云虽然平日里游戏人生，对长辈的政治斗争没有兴趣。不过最近发生的动荡，传得沸沸扬扬，天下皆知，他多少有所耳闻。

    听到电报一事，他立马变得警觉，四下瞧了瞧，小心翼翼提醒道。

    “彦桢弟弟，你可能卷进了一些奇奇怪怪的斗争，你要小心了。”

    “你也好不到哪去？”

    “为啥？”

    “蓝党有人认出你来了，他们想利用你和我引出洪述祖。之后会策划暴乱，到时候再扣押你，和北方政府谈判。”

    “那怎么办？”

    袁寒云有些慌张，上海这地方鱼龙混杂，风云莫测，要是真被盯上了，怕是难以脱身。

    “放心，我们还有利用价值，他们暂时不会伤及你我性命。我们先装作不知情，主动帮他们把洪述祖引出来，然后再找机会逃脱他们的掌控。”

    “就凭咱俩，还有一个骗人的道士，逃的掉吗？”

    “我再去找个帮手，只要谋划的好，便可借助洪述祖的力量，帮我们脱身。”

    严真悄悄将自己借刀杀人的计划和盘托出，袁寒云琢磨了一番，觉得问题不大，两人很快达成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