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井的手一瞬间颤抖起来，终端没被握稳，噼里啪啦地摔向地面。

    水依旧哗哗地流着，这一刻她却只听得见自己鼓噪的心跳声，四周静得可怕。

    西区，南区......英仙座流星雨，火流星，3月7号......！

    2月只有28天，那也就是11天后。

    终端似乎摔坏了一个角，屏幕碎裂的声音让苏井回过神来，她连忙蹲下身想捡起终端，目光匆匆掠过镜子，镜中的自己似乎还留在上一帧，仍旧直勾勾地盯着她。

    苏井愣了愣，不确定那是她恍惚中的一个幻觉，还是什么别的东西。

    终端又振动了一下。

    “你老爹我回来喽，留着胃别点外卖啊，给你做好吃的。”

    苏老的这句话一下子把她拉回了现实世界，她勉强定了定心绪，回了他一句“好”。

    下一秒就听见大门吱呀一声，苏老头披着蓑衣进来了。外面似乎在下雨，他带了一身雨气，手里还拎着一只光秃秃的乌鸡。

    “你最近实在是太辛苦了，老爹我想着给你好好补一补。看！”他抬起一只手向苏井展示那只闭眼的家禽，苏井木木地对他点了点头。

    苏老头看她脸色有点不对劲，赶紧往前走两步，他顺着她手里捧着的东西看过去，一下子注意到她手中屏幕破损的终端。

    “哎呀，手机摔坏了啊？多大点事，你这孩子。老爹回来给你买一个新的。”

    “可能是最近睡眠不足吧……总是手抖，拿不稳东西。”

    她没有说。这些噩梦她从来没有对苏老讲过，一方面是为了不让他担心，另一方面是因为她也不确定这些东西究竟意味着什么。

    还梦见过你呢……

    “昨天那些小同学们把你送回来，老爹我快担心死了。”

    苏老头脸上的神色看起来很心疼，他松弛的老脸都快拧成一团了。

    “在学校里发生了什么事吗？还是休息不好？最近总是听你早上起床动静不对。”

    门还没关，不知道是忘了关上，还是为了给房间透气。一道闪电突兀地打下来，伴随着窗外隐隐约约的雷声。雨似乎要下得更大了，即使是正午时分，黑压压的乌云也还是盘踞在天空上，遮蔽了太阳。

    老头逆着门口微弱的天光站在她面前，蓑衣上还带着水。

    “咱们先吃饭吧，老爹。”老头的侧影被那一瞬间的闪电照得很亮，苏井看出了他的憔悴。

    她走过去把门关上，细细密密的雨丝被阻隔在门外。老头点点头，进了厨房，苏井独自一人在沙发上坐着，思索着该如何打开这个话匣子。

    屋里一下子变得很暗，她发着愣，还没有从刚才的惊吓中缓过神。视线不规则的游走着，她看到门侧的收纳架上搁着苏老头的乌木拐杖，以及一把被布条一圈一圈缠住，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长条形物件，只堪堪露出一个把手。

    像是一把剑或者是一把长刀。

    窗外又传来闷响的雷鸣，她起身去开灯。老头子视力比她差很多，待会别摔倒了。

    很快，苏老头就端着乌鸡汤和热腾腾的白米饭出来了，他炖乌鸡的手艺显然比做粥要好——比起那些烂乎乎的囫囵炖，这罐乌鸡汤看起来可以说是色泽鲜美，十分诱人。

    “什么时候开始下雨的？”她问苏老头。

    “突然下起来的，就中午这一会儿，刚开始下，没想到变大了。”他把那罐乌鸡汤推到她的面前，而后缓缓地坐在沙发上。

    她坐在木几旁边的小凳子上，拿起桌子上的紫砂壶——那里面还留着一些茶水，倒进老头眼前的杯子里。

    老头也不介意，他喝一口，随后有些龇牙咧嘴地走进厨房炖了壶开水。

    苏井看着他端着一盘青菜，提溜着水壶出来，这次他给自己续了杯热茶。

    “老爹，你是怎么破译的河图洛书啊？”

    苏老头的胡子颤了颤，刚进嘴的茶水差点喷出来，他现在看起来可谓是五味杂陈。

    苏井无辜的眨眨眼睛。

    “怎么想到问这个。”他端起木几上的紫砂茶壶，先为苏井斟了一杯，然后给自己续上，啜饮了一口。“你老爹我的实力果然还是瞒不住了......”

    “说真的，不开玩笑。”苏井诚恳的盯着他，看到他花白的胡子再次颤动了起来。

    “真没想让你知道。”苏老头看上去似乎有些无奈，神情里有着些许担忧，“对青少年的心理健康不好。”

    “怕我骄傲？还是怕我吓尿裤子啊。”苏井打趣他。

    刚才还阴霾的心情随着谈话逐渐变得明朗起来。她此刻终于有了些笑意，眼睛弯弯的，整张脸都因此而生动了起来。

    “......都有，主要是怕你跟同学吹牛，这下老头子我可就永无宁日了。古稀之年，每天给排着队上门的小同学写签名......还要合影......”苏老头长吁短叹、捶胸顿足，似乎真的害怕她拿他出去当金牌使。

    “我看了时代周刊写你的报道，他们还叫你天师。”

    “是啊，那段时间你每天在训练营不回家，老爹实在是闲得没事干，就接了几个商务。”

    “他们说你十八岁就开始钻研师父传下来的古籍了，为了保护它们，还带着这些东西进了大山……”

    “那都是吹牛逼。实际上是你老爹年轻时候从算卦摊子旁边卖假书的小贩那里捡的，盗版，印的比正版还清楚。”苏老头神色夸张，语气中却带着怀念，“没想到，一看我就沉迷了。我说我怎么着也得弄出个名堂来。”

    “这才符合我印象里的老爹……”苏井小小声的说着，喝了一口面前的乌鸡汤。

    没放盐！

    “你老爹以前在城门口摆了十几年的算卦摊啊，到辐射灾变才躲回老家。以前这儿还不叫洛水，叫落水乡，就是个没开发的穷乡僻壤。哪有什么师承？就是自己瞎琢磨。”

    “你以前……该不会是个江湖骗子吧？”

    “嗨……”苏老头的眼神逐渐游移了起来。

    “那你是怎么破译的啊，看着看着就会了？”

    “不好说。”苏老头啜饮了一口面前的茶水。

    “我说做梦梦到的，你信吗？”

    窗外一声惊雷响起。电灯已经有些老化了，在这一声巨响中干脆利落的断了电，屋内重新恢复了一片漆黑。

    只剩一旁蓝盈盈的投影时钟在这一片令人窒息的黑暗里发着幽蓝的光，像是森林里发光的菌类，为气氛平添了几分诡异。

    苏老头骂骂咧咧的站起来，似乎是要去拨打维修电话。苏井坐在板凳上，久久不能回神。

    老头虽然爱开玩笑，平时也没个正形，什么胡话都说……

    刚才那句话，不像假的。

    终端再一次振动起来，她点亮屏幕，看到王教授发来的讯息。

    “苏同学，现在怎么样了？记得取你的血样分析报告，如果有任何异常，欢迎来找老师们求助。”

    她差点忘了这桩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