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行世界ParaI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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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夜

    夜

    我要去杀一个人。

    趁着夜色,夜夜溜进了这里。

    夜夜很喜欢这棵树,但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树。它是他的朋友,他们相处了很久,却彼此不识。

    公园的夜很沉,有光洒进来,流到枝叶间。这棵树仍然静默,漆黑,但树尖的几片叶子还是闪着光。

    夜夜抚摸着树干,感受着它的纹路和自己的皮肤。他以为会是冰冷的,但时间长了仍有些温热。

    过了很久,夜夜开始想到要给它取一个名字了。

    “就叫夜夜吧?”

    不知道为什么,他开始希望能得到些回应,于是他抬头,希望能得到一些画面,于是他闭眼,希望能得到一些声音。于是,他开始等待,等一阵风,等一场雨,或者是一只鸟,一只松鼠。

    可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连沉默都一模一样。他踹了树一下,落下来几片叶子。

    好像耽搁久了,他开始回忆起自己的计划。

    又耽搁了一会儿,他费劲的站起来。借着夜色,去找他的绳子。

    绕着树走完第一圈的时候,他有点疑惑,他的心脏猛烈的跳动着,他的身体微微发烫。绕着树走完第二圈的时候,稍稍松了口气,当他抬腿的时候,有些脱力。当他走完第三群圈的时候,他开始愤怒,开始嘶吼,眼角开始迸出泪水。

    他开始疯跑,没有目的的乱窜。终于扑腾一下,不知道被什么绊倒了。

    为什么?

    他狼狈的瘫在地上,愤怒的望向那棵树,他的朋友。

    树依旧沉默。

    几乎是歇斯底里了,他直勾勾的盯着它。

    啪。风来了,一截树枝正中他的脑袋。

    日

    我想多活一天。

    周末换上了她最喜欢的一件裙子,来到这里。

    看着这棵树,周末开心的笑了。它真的很美,正午的阳光洒下来,揉碎在它的枝枝桠桠里,掺了点嫩绿,一起浸没到深邃的墨绿里。

    它很迷人,只是看起来孤单。它的旁边甚至没有些青草,可又如何呢,它依旧很美,它一颗依旧是一处风景。

    周末放下书,径直走向那根躲在长椅后面的麻绳。

    她看着手上的麻绳,愣住了。

    废了好大的劲,喘了好几口气,她才把那个小圆石凳给弄过来。

    又歇了一会儿,她摇晃着站上凳子,使了好大的力气才把那个绳子扔上去。

    绳子扭动着身体,不情愿的攀上了树的身体,寻了根树枝,把脖子钩在上面。

    试试力度,周末双手攥住,将半个身子倚在上面。

    嚓,树稍微动了一下。

    一下子脱力,周末整个人栽下去,摔了个结结实实。

    “啊!”还没来得拂去脸上的泥土,绳子一下子砸在她脸上。

    也许是因为痛,也许是因为不痛。泪水像汗液那样熟练地流了下来,灌进土里。

    在地上躺了一会儿,周末艰难的站起来,仔细的拍去裙子上的灰尘。

    与石凳搏斗了好一会儿,她终究还是不能把它弄回原地,于是她把它弄倒,滚到树下去了。

    弄完这些以后,周末弯着腰,呼呼的喘着气。她拄着膝盖,静静的看着那个绳子。

    一把捞起来,用力的掷出去,绳子在空中扭动了几下,还没来得及完全展开,就落了下去。

    自嘲的笑笑,周末捡起绳子,走到围墙边,用了最大的力气把绳子扔了上去,可还没越过高墙,还没吻过天空,就早早的掉下来。

    弯腰捡起,向上扔,再弯腰捡起,向上扔。再弯腰再捡起再扔。

    抬头的时候,有点眩晕。事实上她已经扔错方向好多次了,深吸了一口气,周末坚定的看着墙,使出了全部的力气,用尽了全部的希望。“哗”的一下,周一闭上了眼睛。

    划过一道完美的曲线,绳子仿佛一只鸽子,在空中撑开身体,吻向天空。

    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看不见绳子了,周末开心的笑了。

    绳子躲在墙角,谁也找不到它。

    离开公园以后,废了好大的劲,周一才来到这个门前。

    门上插着钥匙,随着风“叮”了一下。

    夜

    我要死。

    呆坐了半天,夜夜终于爬起来了,他必须得在心里大声的想,才能支撑着自己不在这里停下脚步。

    废弃的公园旁边是废弃的大楼群,它们是可怜的早产儿,还没来得及作恶,就早早的进了土里。没有皮肤,只有骨头和内脏,它们丑陋的尸体,直直的葬在坟墓里。

    可它不一样,周一看着眼前的大楼。它雪白挺直,活像一块墓碑。

    它是无罪的,它是活的,用尽了全部的力气,花光了所有的运气,很辛苦很辛苦的活着。可是它还是不得不被埋进坟墓,给生活陪葬。

    连门都装好了,锁的结结实实。可惜旁边豁了个大洞,与这把漂亮的生锈的锁摆在一块,活像一出喜剧。可是这样的它依旧是没人敢进,也许是害怕锁,也许是害怕洞。

    轻而易举的走到楼梯边,夜夜反倒奇怪了,也许是顺利从来和他无关吧?突然心情好了点,可是他却恐惧起来,等到他差点被楼梯上的石砾绊倒的时候,他才松了口气。

    不知道到底有几层楼,不知道楼梯要走多久。只能摸着黑,一梯接着一梯,一步跟着一步,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到终点,不知道为何要去终点。

    就这么走,就这么爬。走到累了,走到怕了,他想停下,想休息,想放弃。

    可是他不能停下,他一旦停下,就很难再爬上去了。

    啪,一块小石子在空中荡了很久,才发出很小的声音。

    夜夜猛地回头,只看到黑洞洞。他紧张的回头,依旧是黑,无止境的黑,吞噬掉一切的黑。

    汗水像冷汤一样黏在他的后背,酥麻的感觉传遍全身。他的脸很烫,心跳的飞快。

    于是他开始加速,用尽力气快速的走,又不至于跑起来。

    慌乱中一股柔软的触觉以触电般的感觉抵达的他心口,他试探的摸了摸,又摸了摸,再摸了摸。

    吐了口气,很自然的把手搭在上面,靠着栏杆歇了歇。那是一块布料,柔软且有人味,这让他安心。

    走过回廊,看到外面稍稍的微微的光静谧的躺在那里,他迅速的跑了过去。

    咚。

    楼紧挨住其他楼,好让自己不显得孤独。

    “咚!”

    又撞了一下,反作用里几乎要把他的身体撕碎,可那个生锈的破铁门都不曾颤动一下。

    “咚,咚,咚。”

    又试了几下,弄了一身伤,终究还是放弃了。

    他萎靡的坐在地上,双眼无神的盯着夜空。手还在不停的摸索着,尽管地面都被磨得发光了。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让我活,也不让我死。

    绝望中,一个冰冷的小东西,碰到了他的手指。他死死的攥住,用拇指反复确认它的形状,他捏了又捏,还是无奈的松开了。

    坐了一会儿,他艰难站起来,挪到栏杆边,让栏杆扶着他。

    栏杆晃了一下,他吓得一惊,赶紧站好。

    他张开嘴,想说点什么,像电影里那样。可他什么也说不出来,张大了嘴巴,像个怪胎。

    他举起手臂,抡了抡,想把手上的东西扔出去,他不知道这个动作能代表什么。于是他把手像招财猫那样诡异的晃了晃,还是把东西收进了裤兜。

    他不想死在这里,他不想这么随便的简陋的死去,他不甘心,至少他要决定自己怎么死。

    他又看了一眼天空,从这里看出去,它显得特别的大,好像无论什么东西,和它比起来都微不足道。

    他转头离开了,去了他计划中的第三个地方。

    日

    我想活。

    冲着这一望无际碧蓝的天空,迎着这爽快舒适的风,迎着光,周末在心里想。

    楼直插云霄,不惹尘埃。

    周末刚才看见它的时候,莫名的喜欢。不仅是它,她喜欢这里。不用碰一丝的烟火,安安静静的,成为一处风景。没人管它们的时候,它们只管安静的生长,许可每一粒尘埃悠悠飘落,许可每一颗种子悄悄停下,许可每一滴雨水突然入住。直到最后,开出花来。

    门旁边有个大洞,阳光正好住进来。

    旁边放着簸箕与扫帚,周末就自顾自的打扫起来。一直扫到楼梯边,实在是累了,就歇息了一会儿,转身像楼上攀去。

    累了就扶着栏杆休息一会儿,不累了就继续走。周末不会害怕路远,她知道只要她一直走,她总能到达目的地。

    可粗陋的栏杆像一个可恶的小鬼,总是烦人的扯她心爱的衣服。尽管她一直努力注意,却终究还是被它抓住了。

    呼。周末慢慢吐出一口气,死命的抓住被勾住的衣服。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细弱的手臂不住的颤抖起来。

    呲啦,力没收住,周末摇晃了几下,差点从楼梯上摔下去。

    她伸开手,平衡好,笑了。

    她喜欢伸开手的感觉,这让她觉得很轻盈,像一只鸟。仿佛有风过来的时候,她就飞走了。

    推开门进来的时候,风猛烈的朝她涌过来。她按住头发,与今天深情的拥在一起,风把她的嘴都给吹开了,把她的眼睛吹得弯弯的。第一次,她感受到了幸福。第一次,她感受到了热情的问好,而不是强颜欢笑。第一次,她也开始觉得,自己的诞生也很美好,自己也可以美丽,自己也可以幸福。

    想到这儿,她哭了。

    她走到栏杆边,裙子被吹得鼓鼓的,废了很大的劲,她爬上了围墙。

    背对着天空,她闭上眼睛,展开双手,静静的感受风,小脚舒服的乱晃。她好像真成了一只鸟,慢慢的慢慢的就要飞走了。

    她的嘴角一点一点的绽开,她的身子越来越轻,慢慢的倒向蓝天,落到水里。

    “哎,我的头发!”

    头发先她一步飞了起来。

    她赶紧爬起来,跟着头发左晃右晃。等到它落下来,周末已经站在门外了,怕掉灰尘,重新带好,回头把门合上。

    走了几步,她突然停住了,回头一把拔出钥匙,扔向天空。

    钥匙像一只羽毛,飘呀飘,飘呀飘,安稳的躺到地上。

    夜

    水面一码黑色,离他很远的地方,有一块是亮的,上面画了点波纹,闪着银光。

    夜夜看着湖水,越过黑色,死死地看着光。在无尽的黑暗中,他一眼看见的,仍是光。越是黑,光就越亮。

    越是静,声音就越响,越是响,就越是静。

    夜夜捡了块石头,扔了出去。

    “扑通。”

    他仿佛听见了石头的尖触到水面,慢慢的挤压,撕开水膜,再旋转着穿过明亮的水体,最后再被黑暗吞没。

    光好像晃了一下,乘着朦胧的水汽,慢慢的升到天上。

    水是冷的,夜夜把手伸到里面。水的感觉一寸一寸的爬上他的手指,爬过手腕,翻上手臂。

    原来水摸起来是这样的感觉,他碰过水千次万次,这却是他第一次摸过水。他从没有好好摸过水,他依赖他的眼睛,眼睛告诉他,那是水,那就是水,眼睛告诉他,那是生活,那就是生活。但事实上,他也没有好好的看过水。

    水摸起来并不像水,而像一截冷的空气。水是摸不着的,能摸到的只有最上面的薄薄的一层,它像一把刀子,此刻正切到他的手臂。他浸在里面,慢慢的丢失掉他的手。一点温热,从他的指尖慢慢的攀了上来。

    哗啦啦,他把手拿出来,多的水从手上臂上掉下去,发出饱满的声音,清脆好听。

    在这安静的夜里,他好像重新的长出了身体和耳朵,甚至是新的鼻子,新的眼睛。吸了口气,他闻到潮湿与草木。向上看,他甚至能看见星星了,尽管他一直能看见。

    好像获得了新的东西,可那并不是希望,并不能阻止他的计划。

    他要的到底是什么呢?把腿伸进去的时候,一个问题一闪而过。他小心的往下沉,“啊!”一个不注意他整个人滑了进去,他彻底慌了,手脚疯狂乱抓,狼狈极了。等到他好不容易找到一块石头作为立脚点时,冷汗已经爬到额头了。

    看到狼狈的自己,他有点难受。他觉得自己早就不怕死了,应该更潇洒一点,他把一切推给本能。

    水渐渐地深了,慢慢的爬上他的胸口,脖子,嘴唇。他的心脏剧烈的跳动起来,身体热的发烫,好像充满了力量。

    嚓。一个坚硬的东西一下子硌到他的头。他动了一下胳膊,那是一张铁网,不应该却又出现了。夜夜把身体死死的抵在上面,带着他心中的积怨和对这处处为难他的命运的反抗。身上好像有几处破了,他不清楚,他意识有些模糊,他不在乎,他只管用尽全身的力气向前顶。他忽然忘了自己要干什么,忘了眼前的东西是什么。他甚至都不想过去,他咬着牙,只想带着愤怒与不甘和眼前的阻碍同归于尽。

    夜夜死死趴在网上面,像一条被抓住的鱼。

    不知道过了多久,身体没力了,衣服也像灌了铅。他死命的把自己拖上岸的时候,已经精疲力尽了,他躺在岸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脑子很沉,身体很重,夜很浓。

    土很硬,好像并不平。有两条细长的石头来硌他的背。石头越来越细越来越长,像两条黑色的线,直开往天际。头发裹住他的身体,睁开眼睛的时候,天是亮的,前面是一片好大好大的原野,黄色,绿色,和点点的红色开满了远方。哪里有一轮巨大的太阳,红的鲜艳。他好害怕啊,太阳一点一点下坠,下坠,下坠。

    呼呼呼。夜夜不停的喘着气,眼睛看着墨色的夜空,手紧紧攥住几棵死草。

    他的脑袋很空,什么都没留下,只有那轮硕大恐怖的红色太阳。

    身子湿漉漉的,很潮很冷,他想着明天要感冒了,想到这儿他笑了,不会有明天了。

    他表情冷峻,毅然决然的赶往下一个终点。

    日

    这是一片很美的水,它拥有水拥有的一切,安宁的水面,偶尔泛起的水波,清凉的水流,和藏在水底的水草。按照规模,它可以是湖,是池,是渠,甚至是水洼。可当它被贩鱼的插上铁丝网后,它只能是鱼塘。

    铁丝网拉的很密,除了这个豁口。它像长长的鱼嘴,像一条密道,通向洋流。

    周一找了块地方坐下来,脱掉鞋袜,把脚放了进去。水很清,因为无人打扰,阳光很好,因为照耀着人。没有想象中的温暖,倒也不显得冰凉。周末的腿在水中搅动了几下,哗哗的像有鱼在游动。感受到奇妙的触觉,周末开心的抬头,让阳光照在她的脸上。

    不想弄湿裙子,在她把石头推到河里作为立足点后,她脱掉了它。

    等到水漫到胸口的时候,她终于觉得冷了,于是她把身子扬起,让上半身更能接触到阳光。她垫着脚,努力的想要靠近太阳。

    她的头发散开,浮在水面上,像飘动的海草,而她昂着头,像浮起的水波。

    不知道过了多久,很长或是很短,她想向前走一点。

    任由水漫过肩膀,任由水攀上脖颈,任由水钻入她的喉咙,任由水吞没她的头颅。

    越行越深,再往前她就无法回头了,她还有好多好多想要做的事呢,眼泪一下子撬开了她的眼睛。

    “喂,那里不能洗澡啊!真是的!”

    嘻。周末赶紧往回蹚。艰难的爬上去后,套起衣服,捞起头发,拿着鞋子,就往远处跑。

    她拼命的跑,用力的跑,一边跑,还放肆的笑。她甚至转了个圈,像个孩子,健康的孩子。

    可她并不能跑很远,不像动画片里,追着着太阳的脚,可以一直跑一直跑。

    她把头发戴好,像个醉鬼似的摇晃着走路,她赤着脚,踏着柔软的青草,舒服又自由。她从未像现在一样轻松,她什么都不用在乎了。

    她回过头,笑了,又哭了。

    鱼塘老板杵在那里,看着那个缺口,发愁。

    这里会有火车吗。

    周末蹲在空荡荡的铁轨上,用手支着脑袋。

    头发也快干了,她干脆躺下来,枕木躺起来还算舒适,风从她脸边呼呼的吹过去,像奔腾的的小火车。她闭上眼睛,和身边发黄的枯草躺在一起,和那些开着红色的小花一样,她也是一朵花了。她们一起面对着蓝天白云,背对着草木大地,静静的,生长,开花,死亡。

    她看着蓝天,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迷迷糊糊的,一会儿便沉沉的睡去了。

    醒来的时候,好像下过雨了。浑身湿透了,身下的泥土软软黏黏的,一下子抓住了她。天已经黑了,看不见光,在无止境的黑暗中,她不受控制的下沉,下沉,下沉。她越挣扎,黑色的泥土就裹得越紧,可就在她整个儿被吞没的时候,她的嘴角自信的咧开,一轮巨大的太阳慢慢的升起。

    风轻轻拂过大地,漫天的枯草微微摇晃。

    一缕头发划过周末的嘴角,她笑了,在睡梦中。

    舒服的睡了一会儿,周末坐起来,生了个懒腰。她一眼就看见了那个黄色的小点。站起来,拍打拍打身体,周末径直向那块可怜的黄色警示牌走去。

    太阳快要落山了,无力的光越过山丘,洒向原野。草蒙上了赤黄的光彩,像火一般燃烧着。

    一个弱小无助的影子把那块巨大的牌子从一边慢慢的挪向另一边。

    夜

    这里有两道铁轨,火车却只有一辆,你永远不知道它会驶过那条铁路。

    铁道边放着几根腐朽的路灯,昏黄的灯光像垂死的太阳。夜夜毫不犹豫的走向了计划好的位置。

    他索性躺在了铁道上,回想起来之前经历过的种种。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失败,仔细一想,他又明白了,他当然会失败,他从来没有成功过。想到这里,种种的回忆随着泪水喷涌出来。

    在这夜里,已经快要破晓的夜里,他蜷缩着自己。委屈的躺在冰冷的铁道上,荒凉的原野里。

    他用力的抱住自己,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过了很久,天蒙蒙的都亮了。露水灌进空气里,再塞进他的喉咙。风吹乱他的头发,抚过他红肿的眼睛,他枕着胳膊,望着天空。

    一个强烈的念头占据了他的脑子,他一定要去看看它,他不能不去。

    他艰难的站起来,他又不想动了。他开始有一种侥幸的想法,想就这样糊涂的过去,什么也不会变,什么也不要变。

    可他不甘心,他不想就这么算了,他一定要做个了断。

    借着曙光,他能清晰的看见前方的路,他一步一步慢慢地向前,像一具扭动的尸体。

    可这一刻,他好像不一样了。他没有妥协,他在改变,他试着在争取。

    他慢慢的走,尽管目标已经很清楚了,他还是慢慢的走,好像他又不是为了它才走的。他走仅仅是因为他不想停下来,他想继续走,即便是痛苦的走,他也想再看看,前面的前面会是怎样的风景。

    他站着一边的铁路上,静静的看另一边铁路。巨大的黄色警示牌是他自己从工地搬过来的,现在他又把它挪动到另一边。

    他看着这个牌子,一时间脑袋空白了。火车呜呜的响起来,催促着他做决定。他呆呆的站住,看着另一边铁路的牌子。两条铁路,一边是生,一边是死。这边是死那边是生。

    他没有动,死死地定住了。他不是选择了死,而是逃避了,等在原地,闭上眼睛,什么也不去做。他又把事情丢给命运了,他一直诅咒着的命运。

    嗡,巨大的声响把他掀翻在地。

    他一屁股坐在铁道边,黄色的牌子被撕得粉碎,他坐在另一边的铁道上,看着黑色的死神发出巨大的轰鸣从他身边疾驰而过,好久好久。

    他终于哭出声来,痛哭流涕。

    终章

    日

    挪完牌子,周末拍了拍手,拿出了她一直带着的书,翻到后面,上面写着最后一个地方。

    天色一点一点的暗了,顺着崎岖的山路,慢慢的爬向山顶。

    这是一个很小很小的断崖,下面是一条细细的河。它本该是一个壮丽的悬崖,它的下面本该是一片海,诗人与英雄的坟墓。可它不是,它矮小,甚至丑陋。

    太阳一点一点的下沉,红色的余晖照亮了远处的枯枝。天地慢慢的分开,上面是清透的蓝,下面是污浊的黑,光洒在中间。

    周末找了块碳,在书的末尾,写了一句话。她把手伸向头发,想要把发卡放在里面,可发卡不知道丢去哪儿了。

    合上书,她坐在山尖,泪水不受控制的流出来,她的嘴巴轻轻地蠕动着,却没有声音。

    太阳一点,一点,一点,一点,终于落下去了

    夜

    尽管纠结,可夜夜心中已经有了答案,所以他来到这里,下一个地方。

    他站在山头,一眼就看见了那本熟悉的书。

    像命中注定般,他吃惊的翻到书后面的空白,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自己的计划,从最开始到这里,可是翻到最后的最后,眼睛一下子就红了。

    他大声的念出来,不羞耻,不害怕的念出来。

    “我想活下去!”

    太阳一点,一点,一点,一点,慢慢升起来了。

    夜夜从口袋里掏出一枚粉色的发卡,夹在书的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