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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住手，快别弄了，小祖宗们。”

    老迈的呼吸器发出哀求的声音。

    “老头子，你别多管闲事。”

    一群灰色的小不点，正拿着撬棍、小刀、锤子，叮叮咚咚的忙做一团。

    大地坐在地上，把手上破旧的图画书高举着，紧紧贴近自己的眼睛。

    书里的英雄一把敌人打倒，踩着他的头好像在说，

    没有人生来高贵。

    “啊！”

    惨叫声传来，大地赶紧站起来，带着硕大笨重的头盔，走到离他的小伙伴们很近，差不多五米的地方，才能勉强看到，几个灰色影子。

    他们的世界弥漫着一种黄色的魔鬼——尘霾。不知从哪天起，空气就像堆在角落的剩菜，突然坏掉了，腐烂了，发出馊味了。本来清透的空气，变得发黄浑浊还伴有异味。

    虽然叫尘霾，它不是别的物质，它是空气本身，还是人们赖以生存的生存源泉。即便是人们眼里的魔鬼，他们依然不得已又贪婪的吸吮着它的乳汁。

    “怎么搞得？”

    他的小伙伴们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哀嚎不止。

    其中一个小伙伴忍痛指向跟前的银色柱子。

    “你们去惹大脚干嘛！”

    大地气愤的指责着他的小伙伴，但看到地上零零散散的闪着异光的宝石一样的东西，看着小伙伴们瘦骨嶙峋的身体，他又没有什么话可以说了。

    “动，动了，快走！”

    通体银色的大脚，买着轻巧的步伐，轻易地从其中一个躲闪不急的小伙伴身上踩了过去，踩完之后还嫌弃的跺了跺脚，像踩了一泡狗屎。

    而它脚下的狗屎，大地的小伙伴就没那么幸运了，他的肚子憋下去，各种形状的东西流出来了，显然是不活了。

    大地愤怒的抬头，目光像一把利刃，刺破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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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妈妈，我要下去自己走，我已经长大了。”

    “开什么玩笑？你得到妈妈这儿了，才能自己走。”

    妈妈说完比了比自己的脖子，

    “否者，你会被底下的畜生们吃掉的。”

    “那里，真的住着畜生吗？”

    小羔好奇的凝视着像泥潭一样漫到自己心口的脏气，黄色浓稠的迷雾中，依稀能看见几个小小的奔走着的身影，好像与自己没什么不同。

    小羔偶尔会看些图画书，图画书里有好多好玩的东西，她虽然看不懂里面的字，不理解里面发着光的小方块是什么。但是，她看着书里所有的长着眼睛嘴巴的，都围在一起，欢快的转圈，她总觉得开心。

    她总觉得，那些不见天日的小东西，很可怜。

    “滚开。”

    妈妈生气的挥舞着自己强壮的双腿，把聚在她身边的畜生们推开，嫌弃的赶紧离开了。

    临走的时候，察觉到脚底下的柔软，她故意的加重了力气，在她金属制成的裤鞋下，

    碾死一只蚂蚁根本不用用力，她甩了甩脚，解气般的走开了。

    小羔躲在妈妈的怀里，看到其中一个影子被母亲的影子覆盖以后，就不动了，她自然明白了什么。

    她悲悯的看向下面，眼泪不受控制的钻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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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人知道大脚长什么样子，但传说在这个污浊的世界里，他们像天使一样洁白无瑕，像神明一样高大俊美，不可冒犯，无法触及。幸福的生活在没有尘霾的上层，呼吸着高贵的新鲜空气。

    但是，望着恸哭的小伙伴们，望着还不曾好好记住样子就失去人形的那个谁。

    大地愤怒了，怒火在他没长好的血管里跳动着，他的拳头紧紧攥着，整个脸火辣的发烫。

    他一把丢掉头上的头盔，这个没用的头盔只能中和空气的臭味，凭什么一直禁锢着他的脑袋。

    他拖起地上一根巨大锋锐的铁片刀，用了全身的力气，一步一步，踏向神圣的大脚。

    尘霾弥漫着，眼前停留着几根显眼一模一样的银色，分不清谁是凶手。

    “啊？”

    用了全身的力气，大地把刀愤怒抡起，刀也发出怒吼，划出一刀狰狞的曲线，几乎撕裂了空气。

    铛，嗡~

    大地被整个震倒了，刀也被甩飞出去。

    大地整个人瘫在地上，恶臭味这才钻进他的鼻孔，他的胃里翻江倒海，脑子神志不清，瘫坐在地上，似乎在等待什么。

    滴答。

    来了，如同甘霖，带着整个天空的希望落在大地的头上。紧接着，大雨泼洒，清新的味道带着一切流入他的鼻孔，嘴巴。

    那是鲜血的味道，和自己的一样。

    大脚也再没有往前的优雅了，它像疯了一样，胡乱的动，胡乱的踩，好像疼痛就能因此转移一样。

    大地悠闲地用双手支撑着身体，眼神微闭，面露微笑，任由大脚在他的耳边咚咚咚咚。

    此刻，仿佛有光辉笼罩着他，他，仿佛是个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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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很久以前，我们是有丰富的文明的，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文明消失了，什么也没留下，只留下了同样受伤严重的空气，变质的较重空气沉淀成两米高的脏气。而我认为，这种环境迫使我们像两个分支发展，高于两米的受到良好的光照而日益变高，矮于两米的因为缺少光照而变的更加矮小。。”

    “也就是说，我们跟畜生是同一个祖先生的咯？”

    “有这种可能！但是我觉得。。。”

    “哟，你们看这个人说他是畜生生的？”

    说话的人，摆着手势，等待着属于他的笑声。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你赶紧滚到脏气里生活吧，矮子！”

    “我觉得合作发展文明，才是我们作为人首要的事情。。”

    没有人在听他说话了，他低着头，下巴就要挨到脏气了。

    “你说的，是真的吗？”

    小羔被妈妈放在一个高高的椅子上，亮着眼睛看着他。

    他的兴奋的抬起头来，看着小羔，希望点入了他的眼睛。

    “是真的，是真的。”

    说完他又失落的转身走了，斑白的头发和老朽的身体，在黄与白的风中颤抖。

    “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谁不知道是真的，谁又允许它是真的呢？

    看着老人失落的背影，小羔的眼里了盛满担忧。

    她看着被割成两半的远处，无时无刻不透露出一种压抑的，令人喘不过气的心烦。

    “啊！”

    一声尖叫，适时拉回了小羔的思绪。

    一个人像受惊的马一样跳起来，人群也慌乱起来，像见了鬼一样。

    小羔往上蜷了蜷腿，仿佛脚底下有无数的生命在挣扎，在怒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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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要在弄你那个破玩意了。”

    大地父亲一巴掌把大地掀翻在地，

    “你知道我因为你在外面受了多少白眼吗？什么大脚也是人，只是个子高而已，这种话

    话在家里说说就算了，你到外面说什么说，人家都说你是弱智，脑子有问题，说我跟畜生生

    的你。”

    大地没说话，他默默的站起来，准备去弄他的登高鞋。父亲还要说话，大地不经意的瞥了他一眼，转身就走了。

    “你还敢瞪我，我。。。”

    父亲开始气急败坏的摔起东西来。

    尘霾密布的街道上，银色的大脚依旧像一根神圣的柱子。

    两个身影同时走在街上，一个巨大的阴影袭来，顷刻间就只剩下一个了。

    活的那个人先是庆幸，然后再理所当然的痛哭起来。

    自那以后已经过了很多年，大地见过了太多的罪恶与压迫，然而最使他痛心的是族人的软弱，他们的小心翼翼和安于现状。

    能亲眼看着自己的同族，朋友，亲人，惨死在面前。却不敢违抗看不清面容的人，他们亲手给自己的脖子带上镣铐，小心翼翼的跪在地上，大声嘲笑着跪的比自己矮的人。

    没有人奴役着他们，他们有千万种方法触及更高的天空，却惊人的，默契的，一致保持着沉默。

    那个英雄踩着敌人的样子，又浮现在他的脑子里。

    他仔细看着眼前物件的轮廓，笔直的，直向云霄，像那些大脚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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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妈妈抱我。”

    “你都快比我高了，还要人抱，怎么像样子。”

    妈妈嘴里抱怨着，可还是抱起了女儿。抱起来的时候，却隐隐有些自豪感。

    小羔乖乖的伏在妈妈的肩上，她心里有个愿望，她再也不落地了。

    她不能再去伤害那群可怜的东西了。

    “老头，你整天杵在那干嘛？”

    头发斑白的他，贴着墙笔直的站在那儿，使他矮小的个头看起来有些伟岸。

    这显然成了别人心里的痛点，每个人经过的时候，总要数落几句，嘲讽几句。

    严重的还想打他，好像他做了什么丢人的事情。

    而他不一样，他像是个站岗的士兵，目光坚定的望向前方，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他一个人敢看见的前方。

    “喂，小姑娘，如果有一天我不在这里了，你要替我守护这个地方。”

    小羔坐在椅子上，顺着他的身躯看过去，两个小小的柱状东西，像石头边的小草慢慢钻了出来。

    像所有的希望那样，它孱弱不堪，但透露出令人心喜的生命力。

    “嗯，我会的。”

    “不，不是那里，是这里。”

    老人重重的拍打着自己的胸口。

    “公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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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地咀嚼着口中无味的干粮，走在街上，收集他需要的材料。

    虽然他什么都看不清，但对于他来说，街道的景象已经刻在他脑子里了。

    尸体，血液与内脏铺在地下，争吵着的打架着的脚把它们踩在地上，有些人跪伏着把大脚视若神明，以此来逃避自己的懦弱，有些人愤怒的辱骂着肮脏的银色，以此掩饰自己的嫉妒。高个子的人看不起矮个子的人，矮个子的人偷偷的看不起高个子的人。

    每每想到这儿，大地都会迷茫，他有的时候找不到真正的敌人。

    漫不经心走动着，他碰见了隔壁家的姐姐。

    她今天美极了，在尘霾弥漫中依旧能瞧见她美丽的身姿。

    她摘去了头盔，踮脚站在美丽的大脚上，额头昂起，双臂高举，优雅的长发披散着，随着尘霾的流动，时隐时现。

    双手却在抚弄着什么，不一会儿，从天上坠下一堆食物。

    等在旁边的男人，粗暴的夺走干粮，还将女人推翻在地。

    “贱人。”

    姐姐哭了，心碎了，大地也跟着心碎了。

    他把所有的愤恨聚焦在神圣的大脚上，尽管他的愤怒不来源于它。

    他更加努力的制造登高鞋，终有一天，他要将他们也踩在脚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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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人走了，所以小羔经常到这里坐着，看着那细小的柱子越来越高。

    看着柱子颤巍巍的样子，她的心总是也跟着摇晃。

    她看着街上的人，

    大多时间是空闲着，大多的人低着头发着呆，日日夜夜。而对于他们来说，最有意思的事情莫过于调戏矮个子的人了，但是真正高个子的人也会被排挤。

    似乎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着一种标准的人，他们小心翼翼改变着自己，变成标准的样子。

    他们聚在一起，斜眼看着所有与他们不同的人。

    小羔想不明白其中的道理，但是她害怕被孤立，所以，她小心翼翼的生活着，艰难的生存者，小羔什么也做不到。

    她甚至不能实现她的诺言，她不得不下地行走，尽管她尽可能不动。

    但是她发现了一个道理，这些小东西根本不是想象中的脆弱，相反，它们能灵活避开她的脚步。

    那些惨死于足下的，那些丧生于不小心之下的，都是真的吗？

    谁编好了谎言，谁拿起了屠刀？

    到底，谁恐惧着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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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着接近半米高的登高鞋，大地把手高高的伸向天空，透过迷雾之间，他的手好像一点点触到了光明，好像那个触不可及的地方，他垫起脚来，就能触及。

    他有些兴奋，但更多的还是迷茫。

    接下来他要踩着这双鞋要去制作一个高达两米的最终作品，他要比任何人都高，不论是神明还是天使，两米不够的话，就制成三米，还不够就更高，他就是要俯视着它们，比他们更加傲慢。

    现在他已经能熟练的走路了，他迈开大步走在街上。和那些大脚一样，他也有了神圣的大长腿了。

    可是他此刻，却仿佛一个长腿的怪物，长腿的笑话。

    讥笑的人永远不露出他们的正脸，但永远能把他们的笑声，他们的不屑，传入他的耳朵。

    他们不希望他成功，尽管这也许是他们曾经的梦想。

    大地是他们的叛徒，做了他们想做又不能做的事。

    谁不想看看在几米开外的高空上，盛开着怎样的风景，清澈的风从哪里吹来，新鲜的阳光在哪里点亮。

    大地不管这些人，所有的事皆因大脚而起，没有大脚就什么都没有了。

    大地继续向前方走着，可是步子却小了。

    正当这时，一双硕大的手从天空降落，一双干瘪粗糙的手，几乎是贴着他的脸划过。

    手里拎着一个人，人的手里拎着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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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羔时常会想，也许有一天，无论是上层人还是下层人都能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就像那样！

    小羔不敢相信的瞪大了眼睛，一个高大的人委身于阴暗的角落里，而在他前方的桌子上，竟然坐着一个一米来高的小人。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下层人，除了头盔以外，竟然和上层人完全一模一样，就是等比例缩小了。

    她知道会很相似，却没想到会这么相像。

    她凑近了一点，甚至能听到他们在攀谈。

    他们的声音带着笑意，像童话里那样自如的快活的说话。

    “只要你多给我弄几个女人，食物有的是！”

    “放心，地下排着队呢！”

    “你可不能弄些公狗屎来唬我啊？”

    “放心，虽然看不见，但是，你，嘿嘿还感觉不出来吗？”

    “哈哈哈哈。”

    小羔听不懂他们在聊些什么，但她仿佛看到了希望。

    想到这里，突然想起了老人，想起老人说的话。

    所谓公正，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终章

    终于，

    大地从黄色腐臭的空气中站了起来，抬起了他屈辱的，卑微的，任人踩踏的头颅。

    清晰的透亮的从未见过的从不敢奢求的新鲜世界，他们的天堂，梦里的归处。

    可是，这儿有什么，在这里，他目能千里，可除了荒凉与衰败，除了白色的天空和无色的空气，他什么也看不到。

    他生气的脱掉头罩，空气中的异味扑鼻而来，并没有一点减弱，除了弥漫着的，一点自欺欺人的香味。

    上层世界高贵的人=神们此刻也注意到了他，他们张大眼睛愣愣的看着他，他们的皮肤黝黑，长满了溃烂的红色的斑点。

    而他的的皮肤白皙，鲜嫩，像天使一样充满光彩。

    众人看着他不敢动弹，此刻在黄与白的交界线上，他优雅迈步，仿佛神灵御空而行。

    面向他最近，是一个没有任何抵抗意识的女子。

    他一步一步的迈向她，极其野蛮的把嘴吻向她的嘴唇。

    小羔微微昂着头，长发飘散着，不知道怎么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