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山,那事,那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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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初尝禁果(1)

    一天,黄昊正在公路边放牛,黄能顺开着车经过,看到他就停了下来,把头伸出驾驶室说:“黄昊叔,你的桃花运来了。”

    黄昊只当他是拿自己寻开心,没当回事:“能顺,说啥呢。”

    黄龙顺从中间的位置挤出脑袋说:“老叔,那个女孩天天都找你,问你什么时候再去县城。有戏哦!”

    黄昊还没反应过来:“啥呀?”

    黄能顺认真地说:“黄昊叔,那个何爱云,何爱云记得吧?”

    “何爱云?”黄昊突然想起来了:“那天穿小马甲的那个,她怎么啦?”

    黄炳艮的脑袋也挤过来了:“小马甲,她天天都穿小马甲,胸脯都快挤爆了。”

    三人在车上哄堂大笑。黄昊摇摇头,觉得他们太粗俗了。

    黄能顺这才一本正经地说:“黄昊叔,我是说认真的,她真的找你。”

    黄昊想想自己跟她也没什么关系啊,有点纳闷:“她找我有啥事?”

    黄龙顺说:“老叔,我估计她是喜欢你。”

    黄昊觉得更不可思议,就爬上车踏板,认真地对着他们说:“你们知道她爸是谁不?”

    这回倒轮到车上的三个侄子面面相觑,不明就里。黄昊说:“我看了他们的考试成绩表,清清楚楚地写着,她爸是县政法委副主任。我还跟表哥确认了。你们还开这玩笑吗?”

    那黄炳艮却口无遮拦地说:“管她爸是谁呢,你交他女儿,又不是交他爸。”

    连黄昊都被他的粗口搞笑了,挥挥手说:“你胆子大,你去吧。”

    黄能顺抚着方向盘准备开车,再一次郑重其事地说:“黄昊叔,这话我可是捎到了,你去不去,你的事。你要是去,等我们装好货回来时,我在对面那弯边按喇叭,你就下来,坐我车去。”

    那黄龙顺就激他:“去嘛,老叔,你怕个屁!”

    黄昊转念想想,跳下车说:“行!我去。”

    黄昊跟着黄能顺的车到县城时已是华灯初上。

    车子在县刨花板厂卸完木柴后,几个人在小吃店草草地吃了晚饭,就回到了劳动招待所405房间。

    黄昊去敲了张善福的房门,没人应,估计回盘家洞或出差了。

    约莫七点多一点,何爱云打扮得楚楚动人,来到门口轻轻叩响了房门:“嗨!”

    见是他,黄昊连忙起身打招呼,有点紧张,一下子连名字都没叫全:“你好,何……云……”

    看到黄昊,何爱云大大方方地说:“我叫何爱云。你来多久了?”

    黄昊一边让她进来,一边说:“刚到一会儿,进来坐吧。”

    何爱云并不进房间,说:“我找你有点事,我们出去说吧。”

    “也行。”黄昊便跟黄能顺几个招了下手,跟着她走了。

    黄能顺等三人对这场景是百感交集。黄能顺直言不讳地说:“我靠!我这么帅,高大威猛,她倒没看上,黄昊叔瘦瘦小小的,估计一百斤都没有,人家还看上了。”

    黄炳艮倒是洒脱,说:“一把钥匙配一把锁,什么样的男人配什么样的女人。你见了女人眼神都散了,人家黄昊叔眼睛多干净。”

    黄能顺没好气地骂他:“你放屁!”

    黄龙顺谁也不得罪,说:“估计她喜欢黄昊叔是个文化人,或许是真的找他有事,是我们想多了。”

    黄能顺说:“我赌一百块钱,她绝对是喜欢黄昊叔。女人那点心思,能过我的眼。”

    黄炳艮说:“少女怀春喽,可惜不是你和我。”

    来到街上,何爱云带着黄昊,专挑树荫下灯光暗一点的地方走。因为她的家教严格,晚上是不允许出来的,她溜出来找黄昊,今天终于见到了他。

    黄昊心里也不知道她找自己到底是有什么事,就问道:“听我侄子他们说,你找过我好几次,还特意捎信让我出来。”

    何爱云有点吃惊:“他们三个都是你侄子?看起来他们都比你大啊。”

    黄昊说:“我辈份大,父母结婚晚,晚年得子那种。他们三个,一个大,最高那个跟我一年的,一个小两岁应该。”

    何爱云吃吃地笑着说:“我随便问一句,你回答这么认真。你应该蛮会说话的。”

    黄昊倒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我是想让你了解多一点而已。我们这是要去哪呀?”

    何爱云说:“我们去看电影吧,顺便聊聊天。”

    看电影倒是黄昊喜欢的,顺口就答应了。

    县城不大,很快到了电影院,黄昊看了看楼上老师杨剑非的灯亮着,但他这次不想以师傅的关系进去,而是跑到售票窗口买了两张票,管它什么电影,主要是陪她看而已。

    何爱云对他刚才的举动感觉有点奇怪,就问道:“你刚才看楼上是什么意思?”

    黄昊自豪地说:“电影院美工是我师傅,我跟他学画画,就住楼上。我看他在不在家。我可以说找他,就进去的,看电影不要钱。”

    何爱云说:“那你还买票。”

    黄昊笑笑说:“今天是请你看电影,不能抠门吧。”说完,两个人就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何爱云凑近他看手里的票,念道:“画皮?”

    黄昊这才注意片名,说:“呀,鬼片哦。聊斋志异里面的故事。你敢看不?”

    何爱云说:“没看过,不知道怕不怕,这不有你嘛。”

    说着,就看他一眼。黄昊觉得跟她在一起,虽然是第二次打交道,倒像是没有什么生疏感,也没有少男少女相处那种怦然心动,只是觉得很自然。

    《画皮》这个故事,黄昊小时候听知青哥哥任湘衡讲过,那时候什么都不懂,就被他装腔作势的样子吓到了。读高书的时候,在学校图书室还专门找来《聊斋志异》看了一遍,觉得也不过如此,纯粹一个虚拟的故事而已。

    两人进了电影院,找到了比较靠前的座位,就坐了下来。两人话并不多,挨得比较近地坐着,时不时地看一眼对方,就专心看着电影。

    他们进来的时候,已经放了很久,电影的高潮部分很快就来了:那恶鬼露出狰狞的面容,伸手“唰”地一下就掏出了王生血淋淋的心脏,场面太恐惧太血腥了,音响效果突如其来,确实够刺激的,电影院里响起了一大片惊叫。

    “呀!”何爱云一声尖叫,就钻进了黄昊的怀里,本来也吓得不轻的黄昊被她这一声,等于来了个双重惊吓,把她搂得紧紧的,不敢看屏幕,两人吓得瑟瑟发抖。

    情节过去了,旁边还传来“太吓人了”的感叹。何爱云还是不敢抬头,黄昊便轻轻拍拍她的背说:“没事了,可以看了。”

    何爱云说:“我不看了,我也要回去了。我是偷偷跑出来的,爸妈发现了不得了,会骂死我。”

    黄昊见她这样说,就牵着她,借着昏暗的光,走出影院。

    何爱云说:“我回去的路比较偏僻,你能送送我吗?”

    黄昊爽快地答应了:“可以啊。”

    何爱云其实是特意抄了一条行人稀少的路,既不想让熟人看见,也想跟黄昊多走走,聊聊天。

    他们走过转角楼,然后经过县政府礼堂,顺着县广播站前面的一条小路,往山上走。为了不让黄昊觉得奇怪,何爱云就先告诉他,她家住在看守所旁边的山坡上,要走十几分钟路,不过到了之后,他可在顺着大路往回走,路灯很亮,不怕的。

    何爱云一路上就介绍了自己的情况。她说,自己从小到大都是跟爷爷奶奶在老家长大的,父亲从村里的小学老师,到村支书,到乡政府干事,到乡长,到书记,前年才调到县城当政法委副主任,现在地区党校学习,估计学习完了全有新的职务。

    父母生我和弟两个孩子,母亲重男轻女,没文化,脾气不好,经常骂人,奶奶总是被她骂得哭哭啼啼。小时候我想保护奶奶,就跟母亲抗争,挨了不少骂,有时候还被打。父亲当乡长的时候,母亲就带着弟弟跟在父亲身边。直到前年父亲调到县城,才把我接到身边在县二中继续读初中。考高中的头一天晚上,妈妈故意找茬跟奶奶吵架,吵得很凶,让我一晚上没睡好,第二天考试失常了,没考上高中。我想再复读,明年再考,母亲不让,说家里太穷,负担太重,反正我迟早要嫁人的,读那么多书没用。初中毕业后,什么都不懂,就到劳动服务公司的培训班参加培训,准备就业,没想到就遇到了黄昊。

    她说,虽然只见了一次面,但觉得黄昊是一个很正直的人,身上有一种给人踏实的安全感,而且很有才华。

    因为父母重男轻女,她一直觉得不公平,就想尽早独立,离开那个家庭。一个女孩离开家庭无非就是就业搬出去住,或是结婚。

    她感觉自己缺少家庭的温暖,就希望开始一段感情。曾经喜欢过一个当兵的人,就是看守所的一个武警战士,只是互相有好感,趁他出来买东西的时候,两个人说说话而已。这事被母亲看到了,就告诉父亲。父亲通过关系,就把那个战士搞走了。这件事,让她对父母更加有意见,甚至怀恨在心。

    但是,她能怎样,只有默默承受着内心的孤独。虽然见人就打招呼,还要装出很开心很有礼貌的样子,但是没人能懂她的心。

    好多次,她想离家出走,去找那个当兵的人,可是连人家在哪里都不知道。

    说着说着,就到了一个拐角处,何爱云指着对面山坡说:“左边的就是看守所,右边那排小平房最当头的那间,就是我家。这个家,不属于我。如果不是因为爷爷奶奶,我早就离家出走了。”

    黄昊没想到她身上有这么沉重的经历和精神包袱,一种同情和怜悯之心便上了心头,劝她说:“你才多大,千万不要冲动。事情要慢慢来,也不要顶撞父母,毕竟他们是亲生父母。等就业了,有条件搬出来,你就自由了。”

    一股凉风袭来,何爱云冷不丁打了个喷嚏,黄昊便抱住她的肩膀靠着,希望用自己的体温,给她一些温暖。

    何爱云就把手围着黄昊的腰,轻轻地搂着他,半依偎在他怀里说:“我还不知道你多大呢,连名字都是你侄子他们告诉我的,叫黄耀庭?”

    黄昊说:“黄耀庭是我爸起的名,我是庭字辈,刚才三个侄子是顺字辈。我嫌名字不好听,自己取名叫黄昊,考高中之前取的。你叫我黄昊就好。”

    何爱云说:“你读了高中,没考上大学吗?”

    黄昊说:“我父母年纪太大,很晚生的我,家里太穷了,还欠学校的钱,我没心思读了,就休学了。”

    何爱云惊奇地:“你休学啊?”

    黄昊:“是啊,我不能为了自己,看着父母累死吧,他们一辈子时间不多了,先让他们少一点负担再说吧。就算考上大学,又拿什么供我读书呢。”

    何爱云倒开始同情起他来了。问道:“那你现在做什么,在家务农吗?”

    黄昊笑笑说:“我也不是务农的料,我不想在山里一辈子,我学了画像、照相,后来又自学电影文学和新闻专业,我还帮老百姓打赢了民告官的事呢,还是县高官出面的。”

    何爱云有点敬佩地看着他:“贺书记吗?”

    黄昊说:“对啊!我直接找他,他真是个好领导,很快就解决了。”

    何爱云眼里露出欣赏的目光:“你还蛮厉害的嘛。第一眼,我就觉得你与众不同。”

    黄昊:“哪有,就一农民儿子。”

    何爱云有点小撒娇地说:“就不一样。”

    黄昊也不防她,直接说出自己的心声:“我是想,反正我什么身份、什么职务都没有,一不犯法二不犯罪,有理的事情我就做,谁能拿我怎么的,难道还要开除我农民的资格吗?干脆把我从地球上开除得了。”

    何爱云被他特有的幽默逗笑了,仰起脸说:“我还不知道你多大呢,我快18了,你呢?”

    黄昊:“我应该大你三岁,满20了。”

    何爱云的心情似乎大好,说:“我知道了,时间不早了,我真的要回家了。”

    黄昊说:“我看着你走,你到了家门口,我再转身。还有,你不要动不动就说离家出走,你一个小女孩,遇到坏人怎么办?心里不舒服的时候,可以捎信给我,我来陪你聊天,聊开了就好。再说,父母养你不容易,还有爷爷奶奶疼你,如果你走了,他们怎么办?”

    听了他的话,何爱云觉得特别温暖,感觉自己没有看错人,黄昊是一个善解人意、心地善良的人。便说:“我想你的时候,你要来看我。”

    黄昊点点头说:“好!回去吧,时间不早了。如果父母撞见了,就说去找同学玩,别顶嘴。”

    “嗯。”何爱云应着,就轻盈地走了,脑后扎起来的秀发像马尾一样,随着她的步伐跳跃着,娇小玲珑的身躯像风一般地远去。

    黄昊目送着她,心里在想:这是一个情绪比较波动的女孩,前一阵子忧郁得令人心疼,后一阵子欢快得让人心动。希望她不要冲动,不要离家出走。她一个女孩,离家出走,万一遇到坏人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