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山,那事,那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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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秘书生涯(3)

    在水淹区农户家里,黄昊看到了比自己家里更穷的状况。有的农户,房屋有一半还没有装好木板,用一些晒垫围着,在大风大雨中摇摇欲坠。屋顶破了洞也没钱修补,雨水从上面倾泻而下,堂屋成了“水帘洞”,房间只有用农用薄膜把水引到旁边用水盆接住,以免直接淋到床铺。

    当时是三月份,雨水夹杂着冷风,还是比较寒冷的。有的人只穿着单薄的衣衫,还是带补丁的,看那补丁,不是补了一两次。

    有人说,家里几乎没有什么好衣服,就一条好一点的裤子,谁到乡里去,就轮着穿。

    黄昊到伙房里,揭开锅盖,看到的苞米糊,或是红薯粥,或是直接蒸的苞米、红薯、马铃薯。

    其中一户人家,给他留下的印象最深刻,几个孩子挤在一起取暖,最外面的孩子冷得瑟瑟发抖,脸上都脏兮兮的,已经发育的女孩连个内衣都没有。他们看黄昊的眼神充满了陌生、畏怯和不安……

    黄昊看到这样的情景,突然想到了唐代诗人杜甫的“茅屋为秋风所破歌”,内心不禁感慨万端。

    黄昊在想,鸡鸭鹅、牛羊猪等牲畜在山区是比较常见的,因为有足够的自然资源条件喂养,而这里也很少看到。只有条件相对好一点的农户才有,条件不好的真的衣不遮体、食不窠腹。

    乡里、村里和组里的人都把他当成“钦差大臣”,希望他能为当地带来一些好处。

    离开上梧江乡,水上派出所的巡逻艇把他送到了江村镇。

    江村是全县当中比较大的乡镇,因为靠水路,很早就有了原地居民。自然条件和发展显然比上梧江好了许多。

    县移民开发局和“水淹区建设指挥部”是两块牌子一套人马,在江村有自己的一栋办公楼,三层楼房,一楼是食堂和活动室,二楼是宿舍,三楼是办公室。

    说是办公楼,其实平时没几个人在。厨房也是间隙的开餐,比如要接待客人,或是局里有三人以上的人过来办公。平时有一个负责保卫工作的临时工,他还要负责种植旁边的山地。还有一个小姑娘,平时负责接听电话,或是招待来人。

    侧边有一座不高的小山,四周都种上一些果树,有桃树、李子、柑橘等,地上则种了一些马铃薯、花生之类和蔬菜。站在山顶能看到周围的环境,视野比较开阔。

    指挥部有现成的招待室,黄昊来这里就可以居住。但他并没有停留在指挥部,而是冒着大风大雨,继续在周边库区的村民小组进行走访调查。

    水淹区贫困的移民生活状况,除了一部分好一点外,基本上都差不多。主要原因是,水位上升后,之前的稻田、庄稼地被淹没了,被迫迁移到半山腰上,房屋在搬迁过程中有损坏情况,缺田少水,粮食生产无法满足需要,地里没有什么经济作物,收入微薄。

    几天后,回到县城,黄昊连夜赶写调查报告。他把调查到的第一手材料,加上自己的感同身受,融入真情实感,用心整理这份报告。用情深处时,自己都不禁流下热泪。他觉得自己家里虽然也比较贫穷,粮食也不能完全满足自给自足,但起码还有山林,有许多自然资源来补充生活。跟他们相比之下,可以用“优越”来形容了。

    没几天,何永亮带回来一个令人高兴的消息,报告一次性就在县常委召开的讨论会通过了。他作为县农委主任,就是参会者之一。

    黄昊也因此获得了县移民开发局秘书职位,先在县城的局里上班了几天,便到了江村的指挥部办公。按照领导的说法,在江村办公算是正常上班,回县城算是出差。

    报告完成后,黄昊的工作就是在指挥部坐办公室,看报纸啥的,几乎没什么实际工作内容,除了闲就是孤独。大把的时间空闲,黄昊用来学习,为自考法律专业做准备。

    有一天,局里打来电话说,已经怀孕几个月的何爱云下楼时头晕目眩,摔倒在地上,流了不少血,被紧急送到医院抢救,让他赶紧回县城照顾她。

    黄昊赶到医院时,医生告诉他,大人没事,孩子没有保住。这一切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年轻的夫妇始料不及。

    没过几天,另一个坏消息接踵而至。何永亮下乡途中,突然腰部剧痛,送到医院检查,医生说是肾结石急性发作,结石太大,已经严重堵塞血管,必须马上送地区人民医院做手术。

    家里有老人需要照顾,何利国正在读高三,周姨无法陪护丈夫,何爱云身体尚未恢复,只有黄昊到地区人民医院陪同和照顾何永亮。

    黄昊看到岳父躺在病床上,面色苍白,大汗淋漓饱受病痛折磨的样子,与平时壮硕、威严的形象判若两人,黄昊心里意识到健康是多么的重要。

    手术后,何永亮不能下床,吃喝拉撒都在病床上,黄昊便耐心地端茶递水、端屎倒尿,悉心照顾。还要为他擦洗身子,一点都没表现出任何厌恶和厌烦。希望用自己的耐心、体贴减缓岳父的一些痛苦。

    时间一长,何永亮看在眼里,心里对这个女婿充满了喜爱和感激之情。

    有一次,何永亮睡醒后,发现黄昊正在看书,一看封面是《毛泽东选集》,便好奇地问:“你怎么想到看这样的书?”

    黄昊见岳父醒了,先问他是否需要喝水啥的,然后才回答:“这里面,毛主席告诉我们如何认识事物和解决问题的方法,比如《矛盾论》、《方法论》,通过事物表象看本质,通过了解调查才得出结论,找到方法。我当初到写报告先到水淹区调查,也是受到这个启发。”

    何永亮投来了赞许的眼神,说:“你这个学习方法好。我看那个何利国,都快高考了,还偷偷摸摸看武打小说,追港台明星。”

    黄昊笑笑说:“我不追明星,也很少看武打小说。武打小说只能带来一时消遣,歌曲什么的可以带来一时的愉悦,偶尔听听就好,没必要花太多时间和精力。还是觉得多学一些有营养的东西比较实在。”

    何永亮这才发现这个女婿内心有一些与众不同的东西。

    也算是“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黄昊丝毫没有在意岳父曾经强烈反对过婚事什么的,尽一个晚辈最大的孝敬,让何永亮觉得他比两个亲生的孩子还亲。

    黄昊的真诚与孝敬,让何永亮经常流露出和蔼可亲的神色。黄昊有时候心想:当初姜林绿传的“如果你再跟我女儿恋爱,我就打断你的腿”,是不是真的出自他的口?

    但他没有求证,大概率觉得应该不是岳父的原话。那又会是谁从中添油加醋呢?这世界上的事物,单从书本上认知是非常有限的,还需要自己更多地观察、分析和判断。

    何爱云因为这次意外,性情大变,或者说之前刻意克制的一些本性,渐渐显现出来。她变得更为敏感和激动,甚至有点极端,稍有不顺,就大发脾气,搞得父母、亲戚都不敢到家里来。黄昊更是每天小心翼翼,生怕引起她情绪激动,家里几天都不得安宁。

    这时候,物价也在飞涨,加上何爱云娘家那边和自己家里的人情往来,不是红白喜事就是大小生日等应酬,两个人的工资都存不上一分钱。有时候为了准备一份礼金,黄昊去向一些亲朋好友借钱,比如黄昊曾经向黄华庭开口,他会借口说嫂子管钱拒绝而空手而归,自尊心受到极大的伤害。

    这种入不敷出的状态,黄昊觉得要离开这个所谓的“舒适区”,辞掉秘书工作,寻找收入更高的事情来做。何爱云开始不同意,让他慢慢等待,看是否有能够“转正”的机会。

    黄昊则觉得不能把时间和精力耗在没有价值的地方,必须为将来着想。

    这时候,大表哥姜玉禄提供了一个信息,县税务局大酒店可以承包。

    名义上是对外说是税务大酒店,实际上是就是税务局办公大楼里,有几间用于接待的客房,和一楼临街的一个食堂,对外实行承包。对内承接来客接待,和单身的工作人员就餐,对外可以承接住宿和宴席、餐饮。还有一个关键点,就是免税,发票用完就领着用,一切免税。

    姜玉禄早几年由广西某边防部队转业到地方,在国税局担任稽查股股长,并跟姜玉先一起通过关系,把姜玉凤也搞进了国税局,结婚后也住在大院里。

    他知道黄昊的情况,第一时间把这个消息告诉了他。

    黄昊听后,有点动心,先跟岳父说了想法,何永亮觉得有税务局本身的业务,加上姜玉禄、姜玉先的社会关系,还有自己也可以介绍更多的招待业务,也不要太多投资,应该可以做。

    何爱云却不太同意,他嫌弃离得太远,如果承包这个酒店,黄昊必须每天在店里,早晚都会很忙,夫妻生活受影响。其实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她知道黄昊与姜玉凤“娃娃亲”的事,现在整天在一个大院,怕他们表兄妹之间有什么事情发生。想到这些,她心里极度没有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