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绝听到齐妙春一口回绝自己，正想开口，突然听到敲门声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传来，道：“师傅，吃饭了。”

    齐妙春对着萧绝道：“你先起来吧。”

    萧绝道：“前辈，晚辈诚心求学，不知道前辈为什么一口回绝。而且前辈说，即使不拜入你门下，你也会指点我丹药之道，并且传授我《鬼门针法》，难道是前辈觉得晚辈愚钝，不堪收入门下，做你弟子吗？倘若真是如此，即使前辈有意传授，我又有何脸面肯受？”

    齐妙春摇了摇头，道：“老夫并非此意。你这般年纪便能三次化海，又怎能说是愚钝，只是……”

    说到后面，便不再言语，只是摇头。

    萧绝闻言，知道对方是有收徒之心的，可能是哪个环节出错了，到底是哪呢？

    脑海中回想起刚才和齐妙春的所有对话，萧绝忽然恍若大悟。

    萧绝道：“前辈是因为刚刚我的回答吗？”

    齐妙春不言语。

    此时外面那女子的声音再次传来，道：“师傅，您在吗？师傅？”

    齐妙春无奈道：“进来吧。”

    话音刚落，只听门发出吱呀一声轻响，已有人走了进来。

    那女子似也没想到房中还有其他人，发出一声轻咦，然后缓步走到了萧绝身后。

    萧绝没有回头，看着齐妙春，道：“前辈，倘若我刚才回答的是我想拜入你门下，为的是行医治病，救死扶伤，广济世间疾苦呢？”

    “唉～”

    齐妙春闻言叹了口气，道：“好孩子，你很聪明，若你这番话是发自内心，老夫能收到你这般弟子，当真属人生一大幸事……不过，很可惜，你我并无师徒缘分。”

    说道这里，齐妙春再次叹了口气，说道：“起来吧！”说着伸手一拂，一股软而绵长的劲风顿时便向萧绝而去。

    萧绝被劲风拂过，只觉得自己整个人像是被一只大手托起，顿时站起身来。

    萧绝心中暗惊，这齐妙春武道修为恐怕不弱，至少得是五流高手，才能做到这一步。

    萧绝见对方话已说得如此明了，实在不肯收徒，于是便道：“既然如此，晚辈便不再强求。只是晚辈刚才也说了，虽然前辈答应指点我，但我若不能拜入前辈门下，实在受之有愧。不如从明日起，我每日都来做个帮工，做个记名学徒，希望前辈不要再拒绝。”

    齐妙春闻言沉默了一下，刚想说话，萧绝身后那女子就已说道：“好呀！我们这里刚好正缺人，每天忙都忙不过来呢。”

    萧绝回头看去，只见那女子正是早上给他抓药的穆蓉。

    两人相视，均是微微一笑，就算是打过招呼了。

    齐妙春闻言，并没有再说什么，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好吧。”

    萧绝把自己挖过来的那株药草拿了出来，打开裹着的布，递给齐妙春，道：“实不相瞒，晚辈此行早便已有拜师之心，听闻凡是拜师，都得备上一份拜师礼。晚辈别无他物，只有这区区一株药草，是以挖了过来。原本是当作拜师礼的，但前辈执意不肯将我收入门下，原本也没用了。但往后前辈不但要给我施针，还要指点晚辈，晚辈家境贫寒，并无金银用以酬谢，所以这株药草，还请前辈收下。”

    萧绝说完，把手中的药草递了过去。

    齐妙春看了一眼，脸上并无任何波动，反而是穆蓉，发出一声惊咦，道：“咦？这是百年年份的白柿莉？！”

    跟着她上前两步，从萧绝手中拿起那株药草，细细打量一番，说道：“这种药草百年年份的还挺少见的，小师弟既然拿来了，那我就帮师傅先收起来了。”

    萧绝知道她是在帮自己，连忙投去感激的目光。穆蓉则是俏皮地冲他眨了眨眼睛。

    齐妙春闻言忍不住咳嗽了一声，穆蓉却是嘻嘻笑道：“师傅，该吃饭了，都好半天了，饭菜都凉了。小师弟，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吃饭去。”

    萧绝闻言，便顺着杆子往上爬，道：“多谢师姐，我已经吃过了。这就准备告辞了，明天再过来。”

    穆蓉道：“那我送你出去。”

    萧绝道：“有劳师姐。”

    于是对着齐妙春行了一礼，两人一起出去了。

    齐妙春看着少年离去的背影，眼中明显有着惋惜之色，然而终究是化作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师姐请留步。”

    广济堂门口，萧绝站定，回身对穆蓉说道。

    穆蓉道：“那你慢走，明天见咯，小师弟！”

    “师姐，明天见！”

    萧绝向对方行了一礼，便不再逗留，转身走进了人流之中。

    穆蓉直到萧绝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这才转身进去。

    来到书房，穆蓉见自家师傅坐着一动不动，道：“师傅，小师弟已经走了，你还在想什么呢？”

    齐妙春瞪了她一眼，道：“你这丫头，我都没说收他做弟子，你一个劲的小师弟、小师弟地乱叫什么？”

    穆蓉闻言嘻嘻一笑，说道：“可他说要过来帮工，做个记名弟子，你也没反对呀！”

    齐妙春道：“你当师傅老了，耳朵不好使了？他说的是过来帮工，做个记名学徒，到了你这里，怎么就成了老夫的记名弟子了？”

    穆蓉俏皮地吐了吐舌头，道：“其实这还不是师傅您默认的吗？”

    齐妙春道：“我怎么默认了。”

    穆蓉道：“刚刚我可全都听见了，其实你很喜欢这个小师弟的吧？”

    齐妙春闻言沉默了。

    穆蓉轻轻走到师傅身边蹲下来，乖巧得如同一只小猫，轻声道：“师傅，您还无法忘记当年的事吗？”

    齐妙春闻言长长叹了口气。

    忘？怎么忘？千里之内，毒烟瘴气，尸横遍野，寸草不生……

    齐妙春回想起那副惨景，他的双眼所见不似人间，而是地狱！

    陷入回忆之中，他苍老的身躯微微颤抖起来，双眼中突然一下涌现出了多种交杂在一起的情绪。

    愤怒、懊悔、悲伤、痛苦、震惊……

    感受到老人的变化，穆蓉轻轻抓住他那苍老而微微颤抖的手，道：“师傅，您又何必拿别人犯下的错误来折磨自己呢……”

    齐妙春道：“不，一切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一切都不会发生……”

    穆蓉的泪水从白皙的脸上滑落下来，她心疼自己的师傅。

    这个老人是那么善良，却总是承受他不该承受的痛苦。他救了那么多人，却救不了他自己；他治好了那么多疑难杂症，却医治不了自己内心的伤口……

    为什么？

    为什么这个世界，越善良的人，却越是被伤的那么深？

    善良，难道是一种罪过吗？

    她不知道……

    萧绝也不知道。

    他不知道齐妙春为什么要因为一个答案而拒绝收自己为徒。

    难道学医就必须得心怀天下苍生吗？难道学医就必须得救死扶伤吗？难道学医就不能是为了混口饭吃吗？

    难道这个世界上就没有庸医？

    他不理解齐妙春。

    但他承认齐妙春是个高尚的人。

    这种高尚，无关修为、无关医术、无关丹道造诣。

    萧绝只知道，哪怕齐妙春不会帮自己，不收自己为徒，不会武道，是个垂垂老矣的人，他也还是尊重他。

    发自内心的尊重。

    不知不觉间，萧绝便已到了家门口。

    摇了摇头，把一切的杂念甩出脑袋，想不明白的问题他一般不会再去想。

    问题是永远想不明白的，是虚妄的，只有脚下的路是实的，想不明白就先走走看。

    有些问题，走着走着就有答案了。

    打开院门，漆黑一片。

    萧瑟又没在家。

    萧绝皱了皱眉，自从那天晚上父子俩交谈过后，自己老爹这两天就变得有些反常。

    萧绝去看了一下药草，顺便浇了点水，然后喂食两只小黑雕。几次喂食下来，萧绝能明显感觉到，两只小黑雕对自己显得亲近了不少。

    等两只小家伙吃饱喝足后，他这才盘膝而坐，开始修炼。

    掏出身上最后一颗炼气丹，萧绝没有犹豫，直接吞了下去。

    很快，熟悉的感觉自腹中升起，他也快速进入了修炼状态中。

    在一一的牵引下，他的神识也来到了一境之中。

    这次进入一境，萧绝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神识不再显得那么虚无缥缈起来。行动也比自己之前稍快一些。

    对此，一一给出的解释是，萧绝的神识由于经常处于一境中，得到一境力量的滋润，神识也在慢慢变得强大起来。

    萧绝对于这种增长速度还是有些不满意，问道：“除了待在一境中，有没有其他方法能增强神识。”

    一一道：“有啊！”

    萧绝闻言，心中一喜，道：“什么办法？”

    一一道：“补呗，吃什么补什么！”

    “……”

    萧绝顿时无语，他忘了，一一和自己不一样，它不是人，它缺少能量就吃天地精华，增强神识就吃神识。

    可自己是人，两者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没想到一一感应到他的想法，说道：“人也可以。只是你现在的神识太弱了，根本做不到，遇到比你强大的，不被吃掉就万事大吉了。你要是想要做到，最起码要能在一境中凝聚出自己的形状才行。”

    萧绝道：“那还要多久？”

    一一道：“照你现在的增长速度……大概一年之后吧！当然了，前提是你得经常待在一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