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高知柏一点口风都不露，王局长知道自己再追问，高知柏这个老狐狸也什么都不会说，好在高知柏给了一点线索，回去问问第三特别区警察分局的手下就知道了。他心里有些恼怒，连高知柏都听说了李雨亭曾经被手下抓过，为什么没有人向他汇报这件事情呢？

    这时高知柏端起了放在茶几上的茶杯，揭开盖子喝了一口茶，看着王局长。到了这个时候，王局长已经明白高知柏是要送客了，只好站起身来告辞，离开了这间办公室。

    李雨亭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后，又看了一眼桌上的台历，距离张医生和他约定再次在中山公园见面的时间只有两天了。他在这间办公室里除了看看以往的卷宗，接待一下属于他负责管理的高等法院书记员们汇报工作就无所事事了。既然高知柏让他最近去津门地方法院里转转，那他也正好利用这个借口不在这里坐班了，也方便去中山公园等张医生。

    正当李雨亭站起身来准备出门的时候，两个不速之客却突然出现在他办公室的门口。

    打头那人一看到李雨亭，就问道：“雨亭兄，你要出去？”

    李雨亭一看，发现是他在这个高等法院里唯一的熟人杜鑫如，倒也不好将这个学弟拒之门外，于是笑道：“坐在这办公室里看卷宗的时间有点久了，正好高院长指派了工作，所以要出去一趟，顺便活动一下筋骨。”

    对于杜鑫如这人，李雨亭虽然以前在北平法政大学读书的时候就认识这人，但是并不熟悉。自从他到津门高等法院里当这个书记官长看到杜鑫如也在这里任职以后，心中对这个学弟很是鄙夷。

    杜鑫如很年轻，以前在学校里也算是一个活跃分子，经常对国家形势发表一些看法，当时还算是一个热血青年。

    但是这杜鑫如现在却比他还早就进入汉奸傀儡政权里的司法机构当了汉奸，这倒是让李雨亭很是看不起对方。在李雨亭看来，即便是现在日本人占领了北平和津门，一个华夏有志青年即便是不反抗，也不应该委身于敌当汉奸，这和卖国求荣没有什么两样。

    当然，李雨亭也从杜鑫如这么年轻就混进了津门高等法院的情况，看出愿意当汉奸的法律人才还是少数。这日本人扶持起来的汉奸傀儡政权虽然部门设置倒是齐全，但可能是找不到人愿意当汉奸，所以连杜鑫如这种才从北平法政大学毕业没多久的人都弄进高等法院里任职。

    也正是因为有这样的看法，所以李雨亭和杜鑫如之间一直保持着某种距离，除了因为抹不开面子参加过杜鑫如张罗的欢迎酒局以外，平日里他基本上不和杜鑫如有什么来往。反倒是杜鑫如对他的态度非常热情，经常到他这里来串门聊天。

    但是今天杜鑫如显然是有什么事情才来的，因为李雨亭看到杜鑫如身后还带着另外一个陌生人。

    杜鑫如一如既往地热情，劝道：“雨亭兄，这高等法院里挤压的陈年积案可不少，你要是都看这些积案的卷宗，估计得看半年才能看完。那些积案都搁置那么久了，也没有人来主动解决，你何必自讨苦吃呢？”

    李雨亭笑着摆摆手道：“毕竟我是新来的，需要熟悉一下工作嘛。”

    然后他指了指杜鑫如身后正在对他笑脸相迎的那人对杜鑫如问道：“鑫如老弟，这位是……？”

    杜鑫如这才像是想起自己身后还有一个人一样，赶紧向李雨亭介绍道：“雨亭兄，这位是津门法律界有名的蔡牧阳蔡律师。我们都是法律圈子里的朋友，蔡律师也因为经常受人委托打官司，所以和我比较熟悉。你是知道的，这法官和律师之间总是因为工作需要经常打交道，正好蔡律师知道你刚到高等法院任职，所以托我引荐一下。”

    那蔡牧阳此时立即伸出双手和李雨亭伸出的一只右手使劲握了握，同时嘴里笑道：“早就听杜庭长听说了李书记官长的大名，我和杜庭长是无话不说的好哥们，所以特地央求他带我过来结识一下李书记官长。鄙人是吃律师这碗饭的，当然以后可能少不得要经常来打扰李书记官长。”

    李雨亭看了对方一眼，又看了看杜鑫如，有些冷淡而又客气地让了让道：“哦，原来是蔡律师，请坐吧，有什么具体事情吗？”

    蔡牧阳对李雨亭被冷淡的态度丝毫不在乎，也不去椅子那里坐下，依然笑容满面地说道：“今天实在是有些冒昧过来叨扰了。只不过鄙人实在是想交书记官长这个朋友，也来得有些匆忙和唐突。鄙人对这津门司法圈子还是很熟悉的，承蒙津门高院里的各位法官看得起在下，私下里倒是经常走动。不过书记官长请放心，圈子里规矩什么的鄙人也都懂。这是一点小小的见面礼，不成敬意，请书记官长笑纳。”

    一边说着，蔡牧阳一边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个红色绒布小盒子，递到了李雨亭的面前。

    李雨亭见这蔡牧阳第一次见面就来送礼行贿，也不看对方送的是什么就推开对方的手，拒绝道：“这……不好吧？我和蔡先生初次见面，也算是认识了。但是无功不受禄，这东西还请蔡先生拿回去。”

    其实李雨亭心里很清楚，像蔡牧阳这样的人说好听点是律师，这是因为此时的中国全面学习西洋东洋的司法制度，所以比照西方列强们的司法制度建立了一套完全西化的司法体制，这才有了律师这个职业。

    只不过以前中国早就有了这个行当，吃这碗饭的人叫讼棍，仗着和衙门里的人头熟稔，专门干些代谢状纸（现在叫诉讼书），私下贿赂，操纵官司，吃完原告吃被告的勾当。

    对于这种人，李雨亭并不怎么感冒。所以当蔡牧阳一上来就要送礼，他本能地有些反感。

    见李雨亭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杜鑫如将蔡牧阳手中的小绒布盒子拿了过来，同时对蔡牧阳吩咐道：“蔡律师，你先出去等着，我和雨亭兄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