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

    有个人在周旭的身后轻轻的叫了他一声。

    转身，他看到是韩儿。

    她还拿着赤青短匕，浑身是血，一夜未睡，又因燥毒尚未完全彻底清除，让她看起来十分憔悴。

    赤青短匕已经经过城南徐铁匠重新锻打，已经恢复原样，甚至比之前更加坚硬锋利。

    “叫我王爷。”

    “王爷，两个外来的人已经死了。”

    “好。”

    周旭轻轻地来到韩儿跟前，脑海里还在回忆着刚才冷鸢的一席话。

    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周旭的世界，只是须弥，万千世界，才叫广袤。

    然而大地之上又有大地，神师之上又有神师，点圣之外的境界，又有多少周旭看不见的层面？

    太多了。

    屠神容易，成神也容易，但神究竟是什么？

    他们是杀人的魔，还是为善的人？

    周旭心里有太多谜团，然而正是这些谜团，让他笃定了一个信念：

    计划必须要提前执行了。

    “武朝将军在破庙等你两个时辰了，夜已深，王爷用饭了吗？”

    韩儿声音很轻。

    周旭迈步走出了地窖，才开了口：“不吃了，去见见秦淮海。”

    “还有，王爷，外面有位叫王立的人，想见您。”

    “叫他等着我。”

    ……

    ……

    破庙内站满了人，武朝的，文朝的。

    破庙外堆满了尸体，武朝的，文朝的。

    王秃子伤得很重很重，因为有角半仙的续命神丹，倒是没让王秃子死在这场实力极度悬殊的战斗中。

    不过也让其余太尊实力者看见了一个太尊应该有的尊严和战斗力。

    乌兰男儿个个勇。

    周旭来到王秃子身边，看着他通红的眼睛，打趣道：“阎王不收啊？”

    王秃子擦了擦嘴角的血：“和阎王爷打了个照面。”

    角半仙嘲讽道：“阎王爷是嫌他丑，又把他送回来了。”

    王秃子道：“放屁，阎王爷一身绿毛，还嫌我丑？我是在阎王爷那儿签了你的名，把我自己换回来的。”

    “你他娘的……”

    角半仙和王秃子扭打在一起。

    周旭不理会，自顾自道：

    “嗯，那就好，那就好，我也觉得你挺丑的，对了，韩儿挺好的，你老小子有福。”

    韩儿就站在周旭的身后，听到周旭的话之后，双眸幽怨，但还是忍不住看了一眼王秃子。

    “嘿嘿。”

    王秃子放开了快被捏死的角半仙，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傻傻的，像是刚才轰轰烈烈九死一生的战斗压根没发生过。

    韩儿赶紧道：“王爷，武朝将军在等你。”

    “知道。韩儿，和角半仙一起，照顾一下秃子，别让他真死了。完了，去照应一下伤者。”

    周旭进了破庙，秦淮海端坐在神像之前，双目紧紧地盯着它，好像是见到了梦寐以求的宝贝。

    听到脚步声，秦淮海才猛然转头，跪倒在地：“臣秦淮海，参见太子殿下！”

    “异国他乡，免礼，战事未平，不用拘泥小节，再说，我空有太子之名，无太子之实，已经被废啦。”

    秦淮海道：“送给太子殿下的三万前锋，都是当初反您的人的手下，剩余的六万多人，是从您的封地带来的，在乌兰山北麓等了几年，现在归还给您。幸好及时退兵，否则祸患无穷。”

    周旭没有接他的话，而是看着眼前的神像，呢喃道：“你说拜它，是求财，还是求子？”

    周旭作势要坐下。

    早有活下来的金袍护卫搬来了凳子让周旭坐下。

    周旭整理了身上带血的淡黄衣衫，轻声道：“求财，我不需要。求子，我尚未大婚。求平安？外尸首成堆。求姻缘？哼！”

    秦淮海道：“两个神的突然出现，始料未及，但也在计划之中，只是提前出现了而已，当初您十二岁窥神，发现有位界存在，可能过早泄露，所以才会导致有人来杀您。”

    “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应对，只能提升自己的实力，老将军已是太尊巅峰了吧？”

    “太尊上品，离国士，还差最后一步。”

    周旭点头：“所有人退下。”

    破庙内，只剩周旭和秦淮海两人。

    安静无声。

    秦淮海站在周旭的面前，心情沉重。

    周旭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脑海中思索着计划中脱节的一环，找到后，要想办法补上。

    现在神出现了，不管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总归是出现了。

    这对须弥界来说，不是好事。

    “我听他们说了，我们这里叫须弥界，有界门，应该是在乌兰山颠，我在梦里见过两次，但记不清到底在哪了，我把破神甲军都调了出来，把北城的小麻烦解决掉，也给你空出位置。你带着你的六万人，到山脉里找，找不到，别回来。对了，粮草我放了一部分在山里，不够的话，我再去我们自己的粮仓里抢一些。这些年，我也抢了不少，都在为今天做准备。”

    “喏。”

    “你看看，这是什么。”

    周旭把那支看起来普通的灭神钗，递给了秦淮海。

    秦淮海接过去，面色大变！

    “认识？”周旭好奇道。

    “灭神钗！”

    “将军请坐，说说它的来历。”

    秦淮海在周旭跟前坐了下来，缓缓地讲出了这支灭神钗的来源。

    “传说，万年前，须弥界出了位幻神师，十分厉害，能与神比肩，因为乌兰山脉中有仙骨帝晶，但谁都不知道在哪，很多其他位界的神来抢，这位幻神师就开始屠神，千年前，幻神师灭掉了入侵的最后一位神祗后，受了伤，在美人谷栖息，弄了漫天瘴气遮挡住了美人谷，成了她的疗伤场所。”

    “你说美人谷？”

    周旭想起了冷鸢的话。

    难道，她就是当年的那位幻神师？

    一万年前的人物？

    这他娘的，她不是说只有三十岁？

    “殿下，臣继续说吗？”

    “说。”

    秦淮海知道的也不多：“一千多年前，从美人谷中走出来两兄弟，一文一武，两人一男一北，创立了文朝和武朝。”

    “这个我知道。”

    秦淮海道：“对，后来两国交战，以乌兰山为界，到如今也有上千年了，期间，幻神师没再出来过，但是文朝出了位宫倾城，是个文神师，我们武朝不知道为什么，自从武神师陨落之后，就没有再出现类似的高手，好像被封住了修道之路。这个灭神钗的记载，大概就是那位武神师留下来的。”

    其实秦淮海说了那么多，说的是灭神钗的背景，倒也没说它的来历。

    接下来，秦淮海才说出重点。

    “灭神钗应该是那位幻神师的后代留给武神师的，像是定情信物，但具体不知道是不是，后来它就随着武神师进入乌兰山，再也没有出现过，怎么会到您的手中？”

    “有人给我的。”

    秦淮海大惊：“谁？”

    “西夜国王妃，冷鸢。”

    “不可能！她会是幻神师？”

    周旭道：“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轻而易举的就替我们把那两个神击败，甚至都没亲自动手，只是用这灭神钗……就这样在天上飞了几下。”

    “幻神师灭神？怎么可能？除非她是当年的那位。”

    周旭问道：“九獠之地当年的神战，我也听说过，当年留下了几百万件神器，我都在乌兰山中找到了，我藏了一部分在我的地窖里，剩余的全都装备给了我的破神甲军，三百万件……幻神师能凭借自己的能力，灭掉三百万个神？点圣之上是神师，神师虽然有通天之力，但那是神啊。”

    秦淮海想了想，回答道：“三音炉，可通天语，之前臣尝试过，听到了两个人的对话，不知道到底说的什么。臣猜测，神也许并不如我们想的那么厉害，但相比较于他们，我们这些太尊者，在他们眼里，可能就是普通人。”

    “就这样吧。”

    周旭摆了摆手。

    秦淮海将灭神钗还给了周旭，道：“那臣告退。”

    “秦将军……”

    秦淮海立即转身，恭敬而立。

    周旭轻声道：“将军辛苦了。”

    “谈不上辛苦，当年若不是太子极力保下老臣，臣一家，恐怕已被屠戮殆尽，老臣这条命是太子给的，自然愿意为太子上刀山下油锅，无所谓辛苦。”

    秦淮海离开的背影让周旭顿时想起了家乡，想起了那个在武朝核心中不算温暖但十分熟悉的地方。

    人在异乡为异客。

    秦淮海走到破庙门前，又停了下来，道：

    “臣这一离开，武朝肯定还会再派人来，臣不在的时间里，无人和殿下配合，攻城守城自有讲究，殿下不能再鲁莽行事了，像夜袭前哨城那一战，殿下太过冒险，万一找不到百里珖，却深陷重围，无人救你。”

    周旭感知到了秦淮海的忠心。

    这些年，他一直陈兵乌兰山，目的就是占了这个坑，不让武朝继续派兵给乌兰城施压。

    现在他离开，武朝肯定会再派将领前来，甚至会大举正式攻城。

    他们可不知道乌兰城内的静王爷，是他们的太子。

    若是知道，会更加不留情面。

    权力之争，当即如此。

    可笑的是，他们这群凡夫俗子，根本不知道在争权夺利之时，位界之外的那些神祗，一直都在看笑话。

    因为权力之争，似乎就是笑话。

    ……

    ……

    王秃子伤了根本，但却因伤而突破，机缘巧合之下成了国士。

    国士无双。

    王秃子的气色也比之前好了许多，在韩儿的照顾下，王秃子猛灌了几口老酒，起身尝试活动筋骨，但被韩儿逼着躺下休息。

    角半仙在一旁讪笑：“还真有人能管得了你。”

    “关你屁事。”王秃子骂了一句，正好看到秦淮海出来，“将军哪里去？不留下来吃个夜宵？”

    秦淮海道：“你是太尊？不对，突破了？国士？”

    “勉勉强强，突破国士？等我伤好透了，找你单挑。”

    “恭候光临。”

    秦淮海带着举旗军卒离开，城楼上的人看着秦淮海，露出敬意。

    周旭这才来到北城，有了百万破神甲军，那三十万人也知道大势已去，准备回逃时，被百万甲军的前锋一个冲锋。

    全军覆灭，仅剩百里阴云一人，被全副武装的黑甲军首领扛到了周旭跟前。

    百里阴云怎么都没想到，和他一同被捉来的，还有死对头皇甫驰。

    在乌兰城内，声誉的一千多太尊，还有几百名暗卫侍女，以及为数不多的金、银袍护卫，全都在。

    但比大战之前的乌兰城，这些人，只是十分之一罢了。

    乌兰城一片废墟，建设需要时间。

    但斩首不需要择吉良辰，闸刀一开，管他娘的皇甫驰还是百里阴云。

    刑场内几千人都在观看，但个个都面无表情。

    就连那些侍女，也都冷眼相看。

    皇甫驰知道要死，大叫：“我乃是东川泽地的贵胄，皇亲国戚，我的姑母是先皇皇贵妃！你们杀了我，等三皇子登基，早晚灭了你们！放开我，我就能保你们不死！”

    听着皇甫驰大吼大叫有失体统，胆小怕死的性格更让百里阴云鄙视。

    “吼？吼有什么用？胆小怕事之徒！”

    “你不怕死，你不怕死你哆嗦什么？尿啦？哼！”

    骚气冲天。

    百里阴云早尿了一裤兜。

    “放屁，老子这是憋尿憋的！”

    皇甫驰吼道：“放开我，放开我！周旭，你这个王八蛋，你就是个异姓王，削藩诏书已经到了，你竟然不接诏书，你知道你得罪了谁吗？”

    对哦。

    百里阴云也想起来还有削藩诏书这个事，但却未见送削藩诏书前来的穆焕桥，难不成，穆焕桥已经被斩了？

    可恶。

    想到这，百里阴云终于也扯开了嗓子对着周旭破口的骂：“周旭，你竟然敢杀害大皇子的近臣！你当真该死！有本事放了我，你我单挑啊！”

    坐在监斩席上的周旭，像是看猴戏一样看着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骂着，伸伸手，对一旁的金袍护卫道：“刀拿来。”

    这名金袍护卫抽出了刀鞘中的长刃，提醒道：“照脖颈砍就行，用靠近刀柄的位置砍下去，再压一压，骨头就断了。”

    “跟砍草一样？”

    “差不多吧……”

    周旭点点头，提着刀，来到了撅着屁股跪着的皇甫驰和百里阴云跟前，左右看了看，又转头问一旁的刽子手：“本王亲自行刑，这砍头的红票你该得还是得，人头算你的，本王就是过把瘾。”

    刽子手让开了位置。

    周旭问：“要喷酒什么的吗？”

    “王爷，您在他们头上撒尿都成。”

    整个乌兰城没有一个人觉得皇甫驰和百里阴云可怜，都觉得该死。

    在危难之际，这两人还他娘的带兵攻城，连秦淮海都知道及时收敛，他们却不会。

    死有余辜。

    周旭用刀在皇甫驰的脖子上比划了几下，轻声道：“忍着点，我是第一次，可能有点疼……”

    咔嚓！

    刀锋一闪，皇甫驰的人头咕噜咕噜滚落到一边。

    在旁边的百里阴云，吓得屎尿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