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人掌心书本书页自动合上，置于手边书桌之上，说道：

    “复仇？没有仇怨，又何谈报复。”

    铸星不断试图解析这片白色世界的底层程序，同时再度发问：

    “那，阁下今日为何前来。”

    “就当是一个老古董好奇的拜访吧。”

    中年人打量着铸星血色翻边的阴神形象。更深层次，中年人饶有兴致地看着铸星，破解这片世界的行为。

    不仅没有制止，甚至还出言提示：

    “虚数域是真修对数据、对虚境认识的具象，暴力破解就相当于缺了关键公式却还想解出答案，很难也很耗算力。

    你能用的算力应该不多，我的建议是，可以尝试更有效的方式，比如，找到我认知的破绽，覆写它，就可以破坏这个世界而离去。”

    铸星毫不意外自己的行为被发现，也不意外自己此刻身处的，就是“入神”下一阶、人类认知的真修顶端“洞虚”之悟：虚数域。

    当人类阴神来到这一领域，需要的就是彻底超脱凡俗的数学认知，要用数学描述世界，要用数学去认知虚境。

    知其然，而后知其所以然。

    前者是“入神”，后者就是“洞虚”。

    既然见对方没有阻止的意思，铸星长袍下摆直接延伸到地面，正大光明地进行破解：

    “但是，我要找到你的认知破绽，一方面是需要不断学习你的认知，就存在被你认知入侵的可能性；

    另一方面，所谓的破绽，真的存在吗？一千多年了，阁下还没有发现并解决自己所有破绽”

    中年人眼中流露出切实的赞叹：

    “要不是看你已有师承，我都动心要将你收作弟子了。可惜，璞玉难寻，若见光芒，终究是已成器。”

    铸星落入敌手，却并不屑于嘴上讨饶，反而言语愈发直接：

    “所以，这就是你收藏了两万多神经系统的原因？”

    铸星的概率学告诉铸星，眼前之人，就是叁一能源研究院之主。

    “首先，我需要纠正一点，关于数量，不是两万多，截止现在，是十五万六千八百一十二具。

    其次，我并不认可这种耗材培育收集的方式。但是，这种方式的便利的确存在。存在，即有其合理之处，我不便破坏。”

    中年人坦然地回答了铸星的问题，也算是承认了铸星的猜想。

    铸星听到了一个关键词，他知道自己不该问，但是他还是不能放任自己忽略这个词，于是，铸星发出了自己的细问：

    “耗材培育收集？”

    中年人听到铸星的问题，了然的做出了自己的判断：

    “夏朝遗族？他们竟然运气这么好，隔了五百年，还能找到你这样的璞玉。是某种事先准备的苏醒措施？让你，在这个关键的时候，降临人间？”

    铸星心道，果然，这个问题看起来大概率是大商高层共识的计划，铸星不知道，就暴露了自身的来源。

    不过，中年人还算准确的猜测，到后面发展的愈发离谱，让铸星计上心头：

    “无可奉告。”

    不知道正确答案，就不要试图回答对应问题。越答，错越多。

    中年人也清楚铸星不会回答这些问题，但他不介意，情报消息，总会在聊天中被提取，而他，有的是时间。

    中年人伸出手，书桌前又多了两张罕见的木质椅子，而后邀请铸星：

    “坐，我们时间，还有很多。”

    铸星自知一时半会也出不去，也不着急，收起袍摆，径直走到木椅前坐下。

    恩，椅子触感意外很真。

    真是余裕到了极致的算力，才会去试图还原一把木椅的质感。

    这种真是相对于铸星上一世而言，毕竟说来惭愧，铸星此世，还没坐过木椅，逐鹿一战，荒野日荒，安全的木质断绝，逐渐成为极其尊贵家具才能拥有的材质了。

    珍贵是珍贵，但是和木椅一样有点膈人，不得不让本就放松的铸星调整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中年人看着铸星那无比自然的姿势，愈发觉得铸星是个苏醒之人，此世如此年纪的人，修到“坐照”已是难得，更何况“入神”，入神了还想着赏善罚恶，更是不可思议。

    当然，更重要的是，中年人已经四百多年没见过，如此松弛坐于木椅之上的人了，如今木质家具，到了如今，已经极其稀少，仅存的也是珍贵的收藏品，对待收藏品，可没什么人能如此放松，除了，本身就生活于木质并不稀缺时代之人。

    细节之中，藏着魔鬼，而这魔鬼真假，就靠人的判断了。

    铸星不知道中年人猜测到了哪里，也并不关心。因为，铸星找到了突破这个世界的关键，那就是，屁股底下的，这把椅子。

    虚境早于逐鹿，所以虚境中一定有关于木质椅子真正的数据，只是历史过于久远，而无从找起。

    世人大多未见过真正的木质椅子，无从分辨真假，但是铸星恰恰就见过很多，各种木质都有经历，所以铸星知道，眼下这把椅子，不是真的。

    但，这是失误，还是试探。

    毕竟，真的如此年轻，能识别木质的，也基本就是苏醒之人了。

    铸星找到了离开的钥匙，却没有放弃破解世界，而是继续深入了解眼前世界的构筑。

    破解，本身也是学习。

    见铸星坐下，中年人也跳过了之前话题，重新回到铸星的问题上：

    “所谓‘耗材培育收集’，就是字面意思，只不过，‘耗材’指的是人罢了，这里有两个有意思的理论：

    其中之一，是人口决定论。曾经有一段时间，人口是一个国家发展的根基，国家不断出台政策、法律，去控制人口涨落，这里面有长达千年的历史，许多国家在这一过程中，互相征伐、崩坏消失。

    直到，科学突破了某个瓶颈，冲过了某个阈值，人口可以得到随意控制了。

    人口培育论，诞生了。

    国家需要什么样的人，需要什么样的数量，不再是难以控制的，而变成是以二十年、十年，甚至一年就能产出的固定资源。

    这个世界的根本支撑，就变了。”

    中年人眼眸看着铸星，问出了自己的问题：

    “你认为，二十年成才的人类，和一年成才的人类，价值会相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