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少年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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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汪家

    三人下得山来,陆离改了山脚阵法,又在图林镇歇脚一晚后,才又出发,图林镇早已恢复昔日萧条,那些江湖豪客来得快去得也快,人多时柴房都住不开,人少时整条街空空荡荡,一个人影都无,几人牵马来到图林界碑,想想昨日,竟觉恍若隔世。

    “咱们就在此分手罢!”沈耀拱手,“关中分舵需要重建,我要去盘桓几日,我已派人将家父送回苏州老家养伤,两位若路过苏州,可去家中小住。”

    汪成雨瞪大眼睛:“我可是给你换了个爹回来!你就只邀请我们小住?”

    沈耀微笑,深深鞠了一躬:“大恩不言谢,金山我沈家没有,从今而后,但凡汪公子有令,我沈家无所不从!”

    汪成雨这才满意点头:“这还差不多。”

    沈耀翻身上马,翡翠高抬前蹄,高声嘶鸣一声,片刻之间,就已冲出丈许,再落地时,已不见踪影,只听见哒哒哒的马蹄声逐渐远去。

    汪陆二人心照不宣,第一件事,便是回无名山,看看林桑是否回家,二人骑马疾行,离无名山越近,心中越是激动,所谓近乡情怯,大概便是如此罢!过了几日,终到无名山下,饶是比起当年已武功大进,却仍然放慢脚步,缓缓上山,一路赏来,只觉无名山的风景实在不错,怪不得林桑的师父要选此定居。

    行了半天,又看见熟悉的石头房子,两人这才加快脚步,快步上前,推开院门时,发现院中萧索,杂草丛生,竟然毫无人迹,屋中桌上仍放着曾无名留给林桑的字条,只是字迹已褪,看不大清楚。

    两人又转回到那个隐藏在大树后面的山洞,洞中摆设仍与他们走时一样,瓦罐小锅仍然吊在那里,里面的汤早已干涸,锅下的柴灰也早已冷透,到处都扑着一层厚厚的尘土。

    汪陆二人心中失望,林桑没有回来,又去了哪儿呢?

    汪成雨拿出匕首,在石桌上刻了行字:见字如面,正月十五,图林相见。

    汪成雨道:“若林桑回来,见了这字,必定会去寻我们!”

    两人沉默不语,看着这个曾经熟悉的地方变得如此陌生,而曾经三人的队伍变成了两人,心下伤感万分。

    良久,汪成雨望着陆离:“咱们去哪?”

    陆离亦迷茫,他要寻访仇人,却只知他脸带疤痕,武功奇高,其余一概不知,萧左倾十字门全力,找寻数年,也没得一丝蛛丝马迹,自己孤身一人,又不知要查访到何年何月,也不知该从头查起。

    “不如去我家罢!”汪成雨忽道,“这把乌金剑乃我家先祖打造,那恶人找这剑,必是有什么极重要的用处,咱们不若重新打一把一模一样的,来引这人现身!”

    汪成雨这次下了血本,他离家数年未曾回去,萧果果堕崖后,虽回了苏州,却是住在宋思明的家里,家中的父母兄弟从未得到他的消息,中间几次他都绕到了门口,最终却没进去,但这次为了陆离,汪成雨一咬牙,决定回家。

    陆离听完眼睛一亮,汪成雨这法子虽糙,但现在却没有更好的法子了,便与汪成雨一路明察暗访,走了月余,才进入江苏边境。

    两人都是公子哥儿,出门不带银钱,手脚又极大方,才走了三日就已穷困潦倒,好在他们不怕苦,又玩心重,一路吃野味,喝泉水,还颇有些情致。

    两人一路风餐露宿,自不必说,但只带了两身衣衫,都已洗得破旧发白,有的地方都已破烂开线,到达苏州郊外时,已活像两个小叫花。

    万仙大会后,十字门群龙无首,到处流窜,各州各府都加强了守卫,苏州多富户,守卫更严,城门守卫见这两人衣衫破烂,蓬头垢面,不论两人说了几箩筐的好话,都坚决不放行。

    “你说这林桑到底怎么了,跑去哪儿了?”汪成雨抱怨,“她得了黄金千两,若跟我们一起,咱们必然香车软枕,不至于如此潦倒。”

    陆离摇头:“不知道,到你家了,你总有办法让我们进城去罢!”

    汪成雨面色尴尬:“我久不回来,已不太熟了。”

    也不知等了多久,陆离记得他们来的时候是正午,现下已近傍晚,夕阳斜斜挂在天边,两人躺在一棵大树上拌嘴,忽然,陆离发出“咦”地一声,声音中十分惊喜:“那是什么?”

    汪成雨转头望去,正见一列马队远远向城门走来,似要入城,头车上插了一杆大旗,黑底红字,上书一个“汪”字,正是汪家的马队。

    汪成雨顾不得脸面,赶忙跳下树来,施展轻功,一个起落就落在领头那人面前,那人白面微须,眉头紧锁,十分严肃,以为这挡路的叫花是来乞讨,便出面驱赶:“走走走,哪儿来的小叫花,敢来截我汪家马队!”

    汪成雨被城门守卫驱赶了数次,心中正有口恶气憋得紧,见这人认不出自己也罢了,竟然也开口驱赶,破口大骂:“汪家马队怎地?汪景,我祖父在时还经常开粥棚施粥,怎地你竟如此倨傲?!”

    那人正是汪家管外事的管家,别人都尊称一声汪大总管或汪大先生,就连现在汪家的二公子都尊称他一声“景叔”,这小叫花竟然直呼他大名,简直是放肆!

    汪景气急,立刻有小厮上来冲汪成雨大喝:“放肆!你可瞧清楚了,这是咱们汪家的大总管!”

    汪成雨冷笑道:“汪景,你瞧清楚我是谁!我倒不知,你在外面拿着这么大的架子!”

    汪成雨虽衣衫褴褛,脸上也有些灰尘,但容貌俊秀儒雅,肖似汪家人,汪景本浑身怒气,这一瞧之下大怒变成了大惊:“是。。。大。。。大公子,大公子,您回来了!”

    汪成雨从小顽劣不堪,六七岁时又整日里说些别人听不懂的胡话,还闹着自杀了几回,那时汪景还只是个内院管事,因着汪成雨受了不少责罚,最重的一次躺在床上三天没下床,因此每每见他总是战战兢兢,生怕他又出什么幺蛾子,连带自己倒霉,虽然后来自己调离了内院,但十多年过去,这恐惧仍深深种在心里,即便汪成雨早已成了家族弃子,他见他时也总是尊尊敬敬、战战兢兢。

    汪成雨这才点头,忽又笑道:“景叔,你最近还好罢!”

    这句话更是问得汪景头皮发麻,在他的记忆中,汪成雨只有要做什么坏事时才会如此客气,汪景实在怕汪成雨又出什么幺蛾子,尴尬笑道:“大公子说笑了,还好,还好!”

    “那走罢!”汪成雨大手一挥,已跳上了头车。

    汪景迷茫地问:“走?走去哪儿啊?”

    汪成雨理所当然地道:“你带我俩进城回家!”

    汪景不懂:“你俩?”

    汪景这才看见汪成雨后面不知何时已又站着一个小叫花一样的少年,衣衫同样褴褛破烂,形容模样倒像是汪成雨的亲兄弟,显然跟他家少爷是一道的。

    汪景不敢不从,立刻重新出发,终于赶在太阳落山前入了城门,又行了约半个时辰,才来到一户丈许宽的朱红大门前,还未等汪成雨开口,汪景已探头道:“少爷,咱们到家了!”

    汪二公子汪渺正带着家丁来迎马队,这是他做成的第一笔大生意,迫不及待地要来清点战果,闻言奇道:“景叔,你喊谁呢,少爷我在这呢!”

    汪景面露尴尬,这两个少爷打小看不对眼,见面就掐,连带着他们下人也遭殃。

    汪成雨大声道:“汪二公子,你行二,莫不是忘了还有个大哥?”

    汪渺面上一喜,又立刻转成煞白:“大哥?你怎地回来了?”

    汪成雨翻个白眼,一边大踏步带着陆离进门,一边大声道:“这是我家,我怎么不能回?汪景,快派人给我哥俩弄些吃喝,再烧点热水洗澡,这一路可累死我了!”

    汪成雨在外面风餐露宿,什么苦也能吃,一回到家,立刻就变回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少爷,他最后一个字传来时,两人的影子早已不见了,只剩大门口汪渺和汪景面面相觑。

    “二少爷,可要清点咱们这次带回的货物?”汪景打破了沉默,面对二公子时,他便正常许多。

    汪渺烦躁地挥挥手,也进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