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瞎子一怔，旋即哈哈大笑，笑出了眼泪：“我听说萧左找这人找了许久，都毫无踪迹，现下把棒子交到你手里，轮到你来找了，陆离，你惊才绝艳，武功高强，长得也俊俏，简直完美无缺，样样得意！可那又如何？你连自己的仇人是谁你都不知道！”

    “你知道？”汪成雨问。

    “你知道他是谁？”陆离也问。

    徐瞎子笑道：“我自然知道，没有人比我更熟悉他了！”

    “是谁？”陆离追问。

    徐瞎子却摇了摇头，叹息一声：“你永远也别想知道。”

    白昼奇道：“你难道不想活了？”

    这人刚刚明明还什么都肯说的，怎么忽然又不肯说了？

    徐瞎子叹气：“如果是别的事，我自然是愿意拿来换一条性命的，可这人，却不行。”

    汪成雨奇道：“为何？”

    徐瞎子却反问：“汪家小子，我且问你，若有朝一日有一个极厉害的人物，要杀这姓陆的小子，向你打听他的下落，你待如何？”

    汪成雨一怔：“我会杀了他。”

    “若你打不过他呢？”

    “便杀了我，也休想从我嘴里知晓他半个字！”汪成雨斩钉截铁地说。

    徐瞎子继续问：“若你们已几十年没见过面呢？若他已变成了十恶不赦的魔头呢？”

    汪成雨愣住，半晌，摇摇头：“他不会。”

    徐瞎子道：“人是会变的。”

    汪成雨皱眉道：“那也不成，不论他变成什么样，总归是我的兄弟。”

    徐瞎子点点头：“正是如此，恰好那人，便是我的兄弟。”

    白昼讥道：“你这样的人还有兄弟？”

    徐瞎子眼神中充满怀念：“那是自然，不论什么样的人，都有几个朋友的。”

    汪成雨换了话题：“他寻这宝剑做什么？难道也是为了玄心诀给你治病。”汪成雨知道，若他跟徐瞎子一样走火入魔，陆离和林桑一定会想尽法子替他治病。

    “那倒不是，我也是最近才知道他做下了这案子。事实上，我们兄弟二人，找这宝剑已找了几十年了。人这一生，各有执念，我执念在贪，而他却在痴！红颜祸水，红颜祸水啊！”

    白昼奇道：“难不成还是为了女人？”

    徐瞎子点头：“你可曾听说过，数十年前，武林中有一号人物，叫做林思思？”

    白昼失声道：“武林第一美人林思思？听说她风华绝代，美艳不可方物，有许多人不远万里去见她，只要她肯瞧他一眼，便是立刻死了，也心甘情愿！”

    徐瞎子点头：“她不仅是武林第一美人，更是韩冰的妻妹。”

    白昼问道：“真有那么美的人吗？”

    徐瞎子撇撇嘴：“各花入各眼罢了，要说美丽，林思思不及她姐姐林羽的十分之一，只是她姐姐早逝，见过她的人屈指可数罢了。”

    徐瞎子年轻时曾有幸见过林羽一面，饶是他这种对女人不怎么感兴趣的人，都觉得惊叹，再见林思思时，便觉得不过尔尔，也就十分不理解他兄弟的癫狂所为何来？

    汪成雨和陆离对视一眼，二人心中浮现出林桑那张绝美的脸来，不知林桑比之如何？

    “林思思爱慕姐夫韩冰，可韩冰对妻子情深意重，妻子死后，他便带着乌金宝剑从江湖上销声匿迹。林思思到处寻找韩冰踪迹，寻而不得，她知道姐夫十分看重这宝剑，只要找到了宝剑，便也找到了韩冰，于是放出话来，谁若能找到这把宝剑做聘礼，她便嫁给他。我那傻兄弟，自从年轻时在渡口远远地瞧过林思思一眼，就被夺了魂，再也放不下她了。不论她如何赶他，辱他，他就是爱她，”徐瞎子露出一种嘲讽的神情，“他脸上的疤就是林思思划的！可她越这么狠毒地对他，他便越放不下她！”

    三人呆了，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奇怪畸形的感情？

    “只是后来，林思思也从江湖上消失了！也许已经找到了韩冰，随他而去了！”

    汪成雨还要再问，徐瞎子却打断了：“你是不是觉得，知道得越多，就越有可能打听出他是谁？”

    汪成雨老脸一红，他确实是这么想的，不仅仅他，陆离、白昼，都是这么想的，知道的信息越多，岂非越容易打听？

    徐瞎子摇摇头：“凭我说的这些，你是问不到他是谁的，自从他脸上落了疤，便只我一人见过他的真面目，你永远也找不到他了！”

    陆离却道：“那你为何说这么多？”

    徐瞎子又推翻了自己：“我知道世上没有绝对的事，我说这些也只是为了叫你知道，他也是个苦命的人，陆公子，你惊才绝艳，或许将来有一天，真的能叫你找到他，到时还盼你，手下留情。”

    陆离摇头：“不论他如何苦命，都不应该随意戕害别人的性命。”

    徐瞎子闭上了眼。

    “无论如何，你都不能告诉我他是谁？”陆离又不死心地问。

    徐瞎子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从石室中出来，众人眼前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见，汪成雨从怀里掏出火石，点燃了一角碎布，借着碎布的火光，发现在旁边的墙上一人多高的地方有一个凸起，凸起上粘着一根手腕粗细的蜡烛，那蜡烛已烧了一半，汪成雨将碎布送过去点燃了，令人惊奇的是，那蜡烛一亮，不远处的蜡烛也亮了起来，片刻之间，四周都亮起了烛光。

    汪成雨的心一突，遥远的记忆拉回眼前，这眼前的场景就像是高中晚自习是一排排教室里依次亮起的灯，只是这蜡烛的原理他却想不通，又想到萧左出身天山，曾经在这里待了几年，想必是他的手笔。

    没人注意到汪成雨的表情变换，白昼看不见，陆离在打量这个山洞，汪成雨的目光顺着陆离，也打量起这个山洞来。

    汪成雨发现原来大家正身处在一个巨大的山腹之中，整座山几乎被掏空了，依着山洞有一个巨大的三层碉堡，那间石室便在第三层的最深处，依次走去，发现每一层都有上百个房间，而随便推开一扇门走进去，房间里就射出无数的暗器，难以想像，要造一个这样的碉堡，要花费多少人力物力，只是现在早已空无一人，曾经有多热闹，现在就有多萧索，走着走着，那座怪兽般的碉堡渐渐消失在黑暗中，又走了许久，三人听到了山风呼啸的声音，远方隐隐约约地现出一个洞口，此时天刚蒙蒙亮，东方的云发出耀眼的红光，一轮红日正缓缓升起，没有什么比朝阳更让人心情愉悦了，汪成雨想。

    汪成雨感叹：“这十字门的总舵居然在这巨大的山腹之中，怪不得追杀堂到处查访，却总是查访不到。”

    白昼问：“你就这么放了他？”

    陆离道：“他活不了了。”

    一个毫无求生欲望的，走火入魔的老人，活命的希望微乎其微，这座碉堡，便是他的坟墓。

    汪成雨奇道：“我实在好奇，他那个座椅的机关，怎地忽然不灵了，你怎地做到的？”

    白昼眨眨眼：“刚才你听他说了罢，每个人都有许多秘密，不能随便告知别人，他说得也不是全无道理。”

    汪成雨问白昼：“你笑什么？”

    白昼的嘴角蕴满了笑意：“我笑了吗，我从来都是这样的表情。”

    陆离也说起了俏皮话：“那你要当心些，世人多苦难，你常常露出这样的表情，是会没有朋友的。”

    白昼这次真的笑了：“有你们两个，便已足够了。”

    白昼打定主意，不论这两人怎么想，自己已将他们当做了自己的挚友，虽然才认识了不超过两天，但真正的朋友，从来不是以认识的时间长短来衡量的。

    陆离也微笑起来：“我们还有个好朋友，叫做林桑。”

    汪成雨接道：“她的功夫比陆离还要厉害，最关键的是。。。”

    陆离看着远方的朝阳，接道：“她很美。”

    汪成雨奇道：“你终于承认她很美了，我记得你曾说她只能算是中等。”

    陆离笑了：“小孩子的话你怎能当真？”

    他本就俊俏，一笑起来，比天边的朝阳还要让人赏心悦目。

    白昼还沉浸在美丽却狠毒的林思思的阴影里：“有多美？”

    汪成雨居然隐隐有些骄傲：“如果刚才徐瞎子所言不虚，那她应该和韩冰前辈的妻子一样美。”

    白昼叹气：“我第一次因为眼瞎，而有点遗憾。”

    陆离道：“不用。”

    “什么不用？”

    “不用眼睛，你也可以看到她的美。”

    白昼半信半疑，他觉得两人一定因为他们之间的关系，才会觉得林桑格外美，天底下哪有那么美的人？

    直到后来，白昼见到林桑时，他便知道，两人所言不及林桑的万一，他也开始因为自己是林桑的朋友的朋友而隐隐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