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

    残破的山谷中传出一声咳嗽。

    白笙一身绿袍宛如碎布，披头散发，神情却十分平淡，端坐在那高达十丈开外，墨绿色的枯骨王座上。

    五米高的黑鲁加守候在他脚下，浑身遍布伤痕，原本的三颗头颅也只剩下一颗。

    这是白笙仅剩的魂宠，其他的皆已战死。

    山风激荡吹得碎布如战旗般嚯嚯作响。

    红绿色的血液，从身上数百道伤口向外涌出，滴落在王座下。

    只一会儿，白笙脚下已经积了一大滩的血水。

    在他身前围拢了一群打着正义旗号的人。

    其中不乏堂堂的一城之主，名动四方的少年英豪，刀头喋血的雇佣兵主。

    有的冷笑，有双眼眯起隐藏着警惕光，有的捂着伤口恐惧地望着。

    他们不敢上前，忌惮白笙的临死反扑。

    大局已定，今日必死！！！

    冲击真·魂王境失败，白笙就预料到了此刻，不过即便死亡将临，他依旧神情自若。

    在陷入和平期的末世，人吃人的命运只是换了种方式。

    若没有上位者的默许，他怎么敢做那屠城之事。

    若成王他所做的一切自然会有人修饰，败寇则无需多言。

    一直静如雕塑的白笙，头微抬。

    群雄顿时一阵骚动，齐齐后退一大步。

    看着这群人的动作，白笙枯败惨白的脸上轻笑一声。

    “呵～想要『解除命格』，给你们敢要吗？”

    说这话的时候，他左手猛地往腹部一刺从中掏出一张背纹泛着金光的卡牌，随即抛到众人面前。

    群雄眼神中的贪婪毫不掩饰，但却没有一个人上前，白笙的毒他们有目共睹，即使有特制的解毒剂，若不及时使用也得死！

    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将山边的晚霞点燃，一时间绚烂如火。

    在晚霞的映照下，白笙放声大笑起来:“哈哈哈～都不敢，杨枫不如你我再赌上一把？输了我就自裁！”

    “赌什么？”不男不女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谁都知道白笙的职业为赌鬼，只要进行赌局，那他就必定得遵守愿赌服输的规则，所以在此情况下杨枫不想入局也得入局。

    白笙眉眼一抬，脚边的三头黑鲁加立刻会意从嘴中吐出一块青铜残片。

    “赌注就是它。”

    话音刚落，半空中浮现出一张整体呈粉色调的库洛牌，它的表面出现星辰与月亮的图案。

    『幻』牌，具有让由虚化实的能力。

    幻牌从构建到完成只用了一秒钟，紧接着一名面貌和善露着一口大白牙的男生被具现出来。

    “果然！”见到这熟悉的面庞，白笙恍然大悟，这人正是上次在遗迹中与他夺宝，唯一一个他下毒后没有亲眼看着他死的人。

    “白大哥，怎么赌？”杨枫摸着头笑眯着眼说道。

    “很简单，你不是能解我的毒吗？只要你能解这张卡牌上的毒，就算你赢。”白笙指着地上的『解除命格』说道。

    杨枫听到这规则脸上的笑意收缩，陷入沉思。

    “你想要的赌注是什么？”

    “杨枫，14岁前与姐姐杨悦生活在贫民窟，本命魂宠小拉达，种族蜉蝣级，短短三年种族不但提升到精怪级，甚至你其他的魂宠也没有一个种族低于此，果然英雄出少年。”

    “你想说什么！”杨枫森森然道。

    “赌注就是你解析我的毒，并制作出解毒剂的东西。”白笙话音一转头猛然抬起直勾勾地看向杨狩，想要看出点什么。

    杨枫脸色一白，养气功夫还不到家，想要开口拒绝，却感觉到背后刺骨的寒意，只能嘴硬说道：“一台机器罢了。”

    话音刚落，赌局成立四字响起在二人的耳中，这是白笙赌鬼职业特性使用后沟通天地而成。

    下一秒白笙掌中的青铜碎片前半段陡然出现裂痕，刹那间崩碎向杨枫飞去。

    而杨枫腹部前方像水面一般泛起涟漪，从中冒出一间巴掌大小破破烂烂的青铜殿。

    “不！”杨枫赤目欲裂伸手想要将其抓回，只是青铜殿诡异地崩坏一半向着白笙飞去。

    “杨老弟，投降输一半没问题吧！！！”

    白笙笑着接过这些碎片，全身上下连带着座下的王座都出现划玻璃般刺耳的声音。

    “该死，他在向我们反向血祭。”

    “快，快阻止他”

    “来不及了，了空大师快点打开空间封印，让我们出去。”

    “秃驴快点！”

    “阿弥陀佛，各位施主，老朽无能为力”

    白笙张开双手大笑起来:“尔等且和我赴死！”

    最后遗憾地看了眼那只三头黑鲁加，二十年来他一直纠结小黑为什么与他的羁绊始终停留在相识相知，这一刻他释然了。

    甚至还有点庆幸没有将其融入魂约，也就还能解除。

    与此同时胸口浮出半张铺满雷纹焦褐色的库洛牌，隐约中能看清上面的图案，是一名手捧着沙漏的长耳女巫。

    这是五十二张库洛牌中的〖戻·THERETURN〗。

    传说拥有让使用者回到过去的能力。

    白笙眼中闪过一丝无奈，这张卡牌与『解除命格』一同获得，原以为登天之路就此开始，却没想到从遗迹出来后『戻』牌莫名地崩碎一半，剩下的一半还遭了雷劈，之后更是事事不顺。

    手上魂力流转，将埋藏在山谷下方的血祭法阵激发，轰的一声，整个人与『戻』牌炸做一片血雾将所有人裹了进去。

    唯独避开了那只黑鲁加！

    可那只黑鲁加却毅然决然撞入血雾中，还没有失去意识的白笙脑中突然浮现出一副副画面。

    那是末世开始前，他与人打赌，赌注就是小黑，他输了。

    画面中小黑被人带回去后，就被打断了两条腿，又割掉了它的尾巴，最后还是趁那些人玩累了才逃出。

    “原来如此。若是『戻』牌有用，来生我必屠神灭佛，成为魔中魔！”

    ……

    眼前一片漆黑的白笙，突然耳边传来逐渐严肃的呼唤声，既熟悉又陌生，全身冰冷的身体被一股热意包裹。

    “白笙？”

    “白笙！”

    白笙睁开眼，眼神从茫然转为不敢置信，硕大的死鱼眼中血丝清晰可见，他慢慢握紧手，用力感受着这份真实。

    他好像回到了20年前。

    “刚刚开春昨晚还下了一夜雨，你穿着这点衣服就敢在图书馆睡，真不怕冻死？”

    干瘦男子见白笙一副见了鬼的样子，圆脸上更加严肃。

    “赵朗……赵老师。”怒不可遏的声音让白笙思绪回神，脑中努力翻找有关男子的记忆。

    赵家文，三十岁，是白笙的数学老师兼班主任，为人和睦，跟学习好的学生很合得来，对于成绩差的学生那就只能用赵朗台三字形容。

    因为他们违反校规被扣分，一分就是十块钱。

    白笙成绩在班级里数一数二，但看不惯他这样区别对待，所以经常给他整事。

    在前世末日降临后不久他还遇到过赵家文，当时他被人打伤，晕死在路边，正好被其捡到。

    不过不是为了救他，而是拿他充当血奴，喂养妻子，因为赵家文老婆刘佳没扛过洗礼变成了感染者。

    “没大没小的，看来我要和张院长好好聊聊，正好今天星期五，放学后你跟我一起。”赵家文那能不知道白笙想说什么。

    “赵老师，不用了吧，我保证下个月数学竞赛拿个好名次！”白笙连忙起身，有板有眼地举起手发誓道。

    他想起来了，今天正是他把小黑输掉的那天，赌局是他要在学校内除了宿舍外任何一个地方从晚上待到早自习结束，期间不能被任何人发现。

    但由于白笙没上早操，赵家文担心扣分，自然要找到他。

    对方便是抓准了这个，才愿意跟白笙赌。

    而这天距离末日降临还有两天。

    “好，那我们也来打个赌，要是你没考到第二名及以上的名次，你就再也不能和别人打赌。”

    “没问题，咳咳。”白笙拍了拍胸脯，却咳嗽了两声。

    “还好没感冒，走。”赵家文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脸上明显松了口气。

    二人收拾好书本，刚走出图书馆，一只纯黑色的中华田园犬低沉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小孩般扭捏地迎了过来。

    “咳咳，小黑，没事。”白笙伸向小黑头上的手陡然一停，还带着轻微的抖动。

    那只田园犬斜抬头，往那停住的掌心靠去，似乎觉察到了主人的情绪不对，用毛发轻抚着他。

    “真好。”白笙轻柔着小黑的头，眼神幽幽望着前方下了一夜还没有停歇的春雨，赞叹道。

    “你小子，今天怪怪的，记得吃完早餐去上课。”赵家文嘀咕了两句打着伞就往办公楼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