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记得吗？在四岁的时候你带着我荡秋千，用力过猛一下荡进了池塘里面……”

    “八岁那年，我把你养的乌龟放在鱼缸里让它游泳，结果它却淹死了，因为这件事你一个星期都没和我说话……”

    “十一岁的时候，我感觉胸脯涨涨的，抓住你的手按了上去，结果你抓了一下就吓得直接跑开了……”

    “十六岁生日的时候，你送了一个精致的蛋糕给我，切开之后发现封闭的鱼缸，里面是一条彩色的斗鱼……”

    “十七岁的时候，我住院了，那条斗鱼也死了，因为我的病，你连二模都错过了……”

    “……”

    再之后，夏令㬰没有继续往下说，她的声音带着点哽咽，负手站在原地，显得孤单而深寂……

    她的一句句，仿佛最尖锐的针刺入秦尘的脑海深处，让他脑袋一阵阵剧烈胀痛。

    同时，穿越前的记忆如海涛翻涌，从记忆的海渊深处，被翻至巨浪翻涌的海面。

    秦尘捂着自己的脑袋，拇指按住太阳穴发出一声痛苦的长吟——

    他记起来了，就在他拖着疲惫身躯走进考场，即将交出手机的一刻，他接到羊允遥的最后一条短信……

    紧接着，在教室里陌生考生与监考教师的目视下，他扔下笔袋冲出了考场……

    可惜，还是晚了一步，就在高三学生们拿着啤酒抽着烟，开着电瓶车疾驰在街头大声唱着歌的时候。

    他却只能一个人走在深夜的街头，耳畔心电监测仪尖锐的平直鸣叫挥之不去……

    夏令㬰说的每一句回忆都能够与他脑海中的细节对应上，所以，毋庸置疑——

    这个女孩，她体内有着羊允遥的灵魂！

    她，是除自己以外的另一位穿越者！

    这一点，秦尘已经深信不疑。

    虽然夏令㬰和记忆中的羊允遥已经是两个模样，但只要灵魂不变，他秦尘，当然会认这个妹妹！

    毕竟，这可是他最亲近的人啊！

    “允遥。”秦尘低低叫了一声，此时他脑海中传出的痛感已经平复了许多。

    夏令㬰仍像一朵蓄苞的黑玫瑰般婷立在原地，看得出来她的情绪既有激动，也包含着许多的遗憾与羞怯。

    秦尘主动迈出了步伐，几步上前将她拉进了怀抱。

    这一次，他用尽全力拥住了眼前的女孩——也是他的真妹妹。

    “允遥，这几年来，苦了你了……”

    秦尘原本以为，她已经去往了天堂，或者是变成了天边的一颗明艳星辰。

    但是万万没想到，她居然也穿越了，好死不死的还穿到了这服务器世界里来，这地方，人虽然能够不死不灭。

    但，无限制模拟下，底层人真就比社畜还惨！

    社畜至少还能让自己麻木，但模拟者，会在一次次模拟中反复烤炼自己的灵魂，陷入痛苦的轮回。

    像[罪国]这样的副本，如果没有强大特质与天赋的支持，根本就不可能称王争霸，从最开始的没落后，模拟者多半会沦为奴隶，受尽折磨……

    夏令㬰抬起头来注视着秦尘的眼睛，此时她深深期望着对方能够吻下来，明明只有这么短的距离……

    明明……两人都已经不再是亲族之身……

    难道，这一层隔阂还要存在吗？

    但很明显，秦尘不会逾越这层关系，他给与的只是来自哥哥的拥抱。

    夏令㬰也能够察觉到，虽然同样是拥抱，但秦尘在抱着弥绒时，和拥抱着她的时候，还是有着区别的。

    最明显的就是——两人上半身虽然虚贴着，但下半身…秦尘却是拉开了整整一步的距离！

    “不是吧！妹妹也防！？”

    如此情形，她也只能在心里无声喊冤。

    这让夏令㬰感到失望，同时也后悔了，自己太早显露出妹妹这个身份——

    “如果一开始隐瞒，先斩后奏的结果，会不会更好呢？”她于心中无声自语。

    但现在她坦白了一切，已经没有后悔的余地了。

    “哥哥……”夏令㬰低低地喊了一声。

    “什么？”

    “你、你今后还是叫我小㬰吧？可以吗？”

    秦尘虽然有些诧异，不过想来也是，羊允遥在上一个世界的回忆虽然短暂，但也算非常的幸福了。

    她不想让自己叫本名，多半还是因为不愿意回想吧，比较……往往都是痛苦的根源……于是他点头同意了小㬰的请求。

    “小㬰，你……”秦尘斟酌了片刻，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索性还是开门见山，直接问道：

    “你也是穿越到这个世界来的吗？”

    他不太确定，小㬰能否听懂‘穿越’这个词眼，毕竟她离开那个世界的时候还很年轻。

    不过还好，在服务器中摸爬滚打数年的夏令㬰明显知道穿越的意思。

    她点头应道：“嗯……事实上。”

    她从秦尘的怀抱中脱离出来，转身望向背后的神域空间，一片苍茫之中，惟有巨像巍峨，与视野尽头的黑鲸交相映衬……

    “穿越之人远不止我一个，可以说所有的天使，都是穿越者。”

    “天使？穿越者？”秦尘对突然转换的概念有些懵。

    夏令㬰点头道：

    “没错，其实我们对自己的称呼是天使，只不过这里的原住民们，因为对我们的畏惧，才给我们起了‘魔神’的称呼。”

    “其实，我们降临此境的目的，只是为了恢复我们对天堂世界的掌控，是那些凡人侵占了我们的家园，还有权柄！”

    秦尘更加呆滞住了，他还是第一次从一名‘魔神’成员的角度去审视这个世界。

    “可、可是这里不是存在于服务器中的虚幻世界吗？怎么又变成天堂了？”

    夏令㬰展开嘴角，笑了笑道：

    “这些，都是他们编织的谎言，没错，这个世界绝大部分都已经数字化了，也有中央服务器为此提供支撑，但是，天使之王留下的寓言，已经说明了这个世界很早之前就已经存在……”

    “并且，几乎所有的天使都认为，它就是我们在蓝星时所听闻的天堂。”

    秦尘皱眉陷入沉思，捏着下巴在周围踱步不停，他还是难以理解。

    而旁边，夏令㬰继续阐释着‘魔神’们的价值观。

    “等等，你说天使之王，也就是说，我们这群人是有一个牢大的咯？”秦尘抛出一个问题。

    夏令㬰点头：“嗯！我估计，祂应该就是最早的穿越者，只不过在十年前的一次屠魔令围剿中，祂突围失败已经被诛魔人封印了……”

    那一次行动秦尘也有所耳闻，据说那是诛魔人成立以来，规模最大的一次行动。

    而屠灭第一魔神的战役，几乎将整个下层与底层区域完全摧毁。

    此后，这两个区域就被管理层—【律唁圣所】宣布废弃，成为了流放受污染模拟者的区域。

    并且相传在这个世界的最底层，就封印着第一魔神的躯体。

    更有传言称，通过设置在他躯壳内的门，可以直接去往世界最上层区域。

    当然，这些都是传言，秦尘这位从未走出过中下层的宅男兼社畜，只能想象这些事物的存在。

    并且，先前的他对这些模拟之外的纷争并不感冒。

    但，在得知自己居然有着魔神这一重身份之后，他对现实世界也提起了很大的兴趣！

    “我们究竟是人、是魔还是神？”他在心中发出直指灵魂的审问。

    但是，现在的他还无法作答。

    或许，这一切的答案，就隐藏在一次一次的模拟之中。

    也可能，隐藏在现实中看不见的角落。

    秦尘决心一定要探寻这个终极的隐秘。

    “没准，这里面还隐藏着让我们重返蓝星世界的钥匙！”秦尘大胆猜测。

    能够重新回到蓝星做人，当然比在这里攒积分出去做底层假人要好上无数倍吧！？

    或许是读出了秦尘的心思，在旁的夏令㬰双手叉腰对他严肃质问道：

    “话说回来了哥！你该不会还在想着攒积分的事情吧？我们现在职责已经不是为这些土著民打工了！”

    “我们是天使，也是他们口中的魔神！目标只有一个，接管整个世界，缔造出属于我们的家园！”

    秦尘嘴角抽搐了一下，他摸着后脑勺有些羞愧道：

    “唉！我这不是身份定位，还没转换过来嘛……”一想到在现实世界也得勾心斗角，秦尘就感觉心累。

    反观夏令㬰，倒是充满干劲的样子，她一手握拳高高抬起，十分中二地喊道：

    “我们遵照天使之王的神谕，就是要夺回世界的控制权，并且，让那位可以引领我们的王再一次降临，让我们——飞升！”

    秦尘敏锐抓住了其中的盲点，追问道：“不对吧！既然这里已经是天堂，再飞升能飞到哪儿去啊？”

    这个问题很明显吧夏令㬰也给问住了。

    秦尘笑了笑，对方抛出的概念还存在着许多的漏洞，不过对这个数字世界的全新解释，他还是相当感兴趣的。

    他踱步回到了夏令㬰的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道：

    “你个傻丫头，应该也是从别人那听来的宣讲词吧？”

    “其实这些，都只是画饼罢了，这个世界到底有什么样的面目，又是什么属性，还是我们亲自揭开她的面纱吧！”

    说着，他也将目光投向神域的深处。

    “魔神也好，天使也罢，一切都不会让我停止步伐的！”

    他深呼吸，排出肺部浑浊的空气，也排出了心中忧虑烦闷的情绪。

    “好了，时间差不多，我也该回去继续大秦一扫六合的伟业了。”

    夏令㬰自己也陷入了自我矛盾之中，不过听到秦尘继续模拟的宣言后，她也表示力挺与支持。

    “嗯！加油呀哥！罪国属于至高本，如果能够征服这处世界，最少可以建立起九座神像，制造规模庞大的神域！”

    说着，少女两臂大张，比拟一个非常巨大的样子。

    “不管怎么说，神像越多，神域越弘大，自身的力量也会越强大！这一点总是没错的！”

    秦尘望着斗志昂扬起来的夏令㬰，深深点头，这一点、他无比赞同！

    临走之前，夏令㬰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叫住秦尘，道：

    “对了，哥！你需要小心那个叫做莱茵的角色……”

    听到这句话，秦尘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不自觉地停滞脚步，回头认真问道：

    “哦？为什么这样说？”

    他心里猜测的是此后剧情里，莱茵或许会对秦王不利，或是闯下什么祸事。

    但夏令㬰却是一脸肃然地望着他，说道：

    “你知道诛魔人吗？”

    秦尘自然是知道这个官方组织的，他们的名声很响亮。

    “当然了。”忽然他脑中闪过电光——“你的意思是，莱茵和诛魔人有关！？”

    夏令㬰重重点头，道：

    “虽然我对这个组织的了解，也非常有限，不过构成诛魔人圣堂的五大家族中，就有霍亨施陶芬家族，而他们家，就有一名叫做莱茵的成员。”

    “很难保证，莱茵不是诛魔人的一员。”

    秦尘耸了耸肩，道：“但前提是，我宫里的莱茵是一个真人，她的表现就跟AI没什么差别。”

    秦尘对夏令㬰的话持保留态度，回想起自己在西宫房碰壁的情形，他心里就不由得感到烦闷。

    “或许，只是重名巧合罢了。”秦尘搪塞道。

    夏令㬰轻微点头：

    “我的权限能够扫描出来的真人模拟者，就只有你和弥绒……不过，哥哥你还是得多加留意，至少……”

    她目光流露片刻迟疑，最终郑重嘱托：

    “至少不要带她上山来！可以吗！？”

    夏令㬰这次的语气特别重，看得出她异常重视此事。

    “毕竟，这里已经是唯一的神域了，一旦失去，你的神性也会彻底丢失掉，沦为普通人的……”

    秦尘能够感知到她的决心，当然夏令㬰的担忧他也理解。

    “好的，我会注意！”秦尘郑重回应，他虽然坚持相信莱茵，可无形之中，他与对方的隔阂已经垒高，并加深不少……

    他最后望了眼神像的侧影，心中澎湃。

    “九州……九座神像……九片独属于我的神域？”

    秦尘感觉自己此后已经有了新的目标，既然人不好做，何不成神去也！？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