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趴在床上，嘴里不停叨叨：“萧珺啊，我真是后悔没有去奥远护理院。后悔得呀！”

    “嗨，嘿，嗨。”老太太咳着嗽，声音沙哑得像乡下灶台下煽火的风箱。

    高流量的风机哗哗哗地吹。。。

    “这个老太太，胃口倒是好，可以吃一大碗粥。”旁边护士边忙乎手边活，边告诉我们。

    同一个病房的病人都开不了口，隔开两张床的病人，也不插管，也不合眼，嘴巴张得圆圆的。。。

    “这类病人我们看得多了。”年轻医生看我们胆小，在旁边解释。

    “这个样子要多久呀？”我胆怯地指向一张病床，问医生，那位嘴巴眼睛都合不上的病人会维持多久。

    “他啊？不一定。有的几天，时间长的半年，一年，都有。”医生转身去了旁边办公室。

    “你看，旁边都不用她们喂饭、喂水、换尿片的。照顾我妈，她们也见得烦。”老公认为护士见了婆婆一会要求这样，一会要求那样的病人会嫌弃麻烦，犹豫要不要搬出重症监护室。

    “可她脉氧还是低的呀，出去会不会有危险？”我试图阻止老公的决定。

    “刚才我问了，医生说出去到普通病房的话，这个高流量呼吸机可以跟着我妈走。”老公一会想让婆婆住重症监护室，里面设备全。

    一会又想让婆婆到普通病房，这样可以自家煮粥煮菜，随时投喂，病人需要营养支持。

    自从进到ICU，就没好好喝水，粥也是可能凉了以后才轮得到吃。

    趴在床上看着也累。再加上旁边机器的噪音让人崩溃。

    不知你有没有见过乡下机器碾稻谷的样子，就是那个噪音，面对面讲话必须凑到耳朵旁边才能听得清。

    护士、护工在为其他病床忙忙碌碌；

    旁边病友闭眼昏睡，或者张嘴张眼，难以闭合；

    老太太沉重疲惫的身躯趴着直喊想放弃。。。。

    刚进家门，老公一声不吭直接走到楼上。

    我呶呶嘴，让儿子上楼看看他爸。

    我衣服上喷好酒精，换好衣服洗好脸，上楼看看老公怎样了。

    卫生间洗手池正对着门，老公一手撑在洗手池旁边的洗衣机上，一手擦鼻涕，擦泪眼。

    “下去，下去！”老公红肿着双眼不让我管他，不想让我看到他狼狈的样子。

    “唉！那你注意自己身体。”

    我讲什么都不会有用，过去搂了搂他的肩膀，拍拍他的背，叹着气转身下楼。

    老爸走的时候，我是天天失声痛哭。虽然当时已经做好心里准备。

    婆婆这是三天之内突发状况。谁能接受得了前几天还能煮菜做饭开玩笑的老太太，突然倒下。。。？

    下楼，发了一条信息给楼上的老公：“我们现在失控没有任何好处，最关键的是要齐心协力想办法、找方法。

    假如你也来个急出病来，你妈怎么办？”

    我向群里以前认识的一名中医打听，白肺病人日常该吃什么，可以用什么药。。

    老公也下楼了，按照BJ中医的提示，去买了白菜、青菜。。又买了肉松、牛肉（肉松是自己认为要买的）

    我把白菜洗净，切成细小的丁，放粥里。

    牛肉片撕成细小的肉丝。。

    放保温桶里，带到医院重症监护室。

    ICU里面全是病毒，要注意。。。婆婆哼哧哼哧，不忘吩咐。。

    老公全身防护，坚持等护士空了以后，安顿婆婆坐着，哄着投喂婆婆。

    坐着咀嚼肉丝，都能连累脉氧大幅降低。。。

    趴着也吃不下呀。。。

    看着脉氧的小升大降。。。还不能在里面陪护。。

    老公回到家，脸色乌云密布。

    “主任说高流量脉氧80都不到，太低了。

    建议最好插管。我妈她不愿意！”老公在我面前自言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