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颠了多少球，当天黑下来时候，孙善行才想起来还要回家，他带着球来到球场器材室，那器材室的门已经关门上锁，没有人了。善行只好带着球往校外走去，他想的是明天见再把球带回来还上。

    华灯初上，车来车往，人流如织，闹市晚影。

    有时候善行把球丢在地上，踢一脚，弹起，忙把球抱住，恐怕球跑到马路中去，滚到车下面去轧坏了可是要赔的。

    今天他感觉球练得不差，别人或许已经过了这个时期，颠球也比他颠得更多更好，甚至还有了自己的绝活。可是孙善行不以此气馁，因为他感觉到自己的进步，虽然他没有别人有更好的条件教导，或者看一些球星的视频学习更高级的颠球方式，但他有汗水，这是他最大的信心所在。能够按照老师的教导完成布置的训练量，并且还能坚持到天黑，超额完成许多，别人能够做到的，自己也能够逐步做到，这很善行。

    回到项目工地职工宿舍区，自己掏钥匙开门，妈妈还没有下班，她因为在食堂工作，不但要先提前到食堂准备三餐，当做好之后还要负责把饭菜卖出去，需要更多的时间用在工作上。当然也有好的一面，那就是她偷偷把孙羽溪父子二人的晚饭都提前准备好抽了个空子送回了宿舍，里面当然有鱼有肉，有最好吃的大锅菜。

    善行回来的时候，孙羽溪还没有回来，应该是加班，但善行并不明白这些，只是觉得自己回来得早了，既然爸爸妈妈都没回来，那，自己还可以在学校里多练练球才是。只是虽然今天没太出汗，也没感觉到太累，倒是觉得饿得有些很了，中午那三块排骨真不应该让爸爸吃了一块，竟然让自己感觉到饿了，此时见桌子上摆好了晚饭的吃食，有排骨，有炸鱼，有大肠，都切成块放在盘子里，另外还有一盘白菜炖豆腐，旁边还放在一盆白米饭，都是妈妈在工作之余从食堂打回来的。善行心中十分高兴，这要比在老家的时候平时吃的饭菜丰盛太多，天天都能够吃上肉菜，这只有在逢年过节的时候才有的待遇。善行并不懂得要等爸爸妈妈回来同吃的道理，自己先吃了起来，他确实饿了。

    李小芳已经在食堂工作到下班之后一个小时了，她要帮厨做饭，做好饭之后还要掌勺卖饭，这就是所谓的掌勺大妈吧。今天她负责卖三个菜，都已经见底了，只剩下一些盆沾壁挂，她正在把这些菜归拢到盆底准备收拾的时候，孙羽溪奇奇怪怪地来到食堂。

    “你怎么来了？我不是把饭都打回去了吗？”李小芳鬼鬼祟祟地左右看了看，嘴里却对老公悄声说着话。

    “你没见儿子来食堂找你吗？”孙羽溪也左右地看了看，寻摸了一圈没有任何发现地问道。

    “儿子都说好了自己回来，门钥匙也给他了？怎么他还没回来吗？天都这么晚了，那咱们快去接接他吧。”李小芳一听就急了，把头上的厨师帽一抹，就解围裙。

    “别急，别急，应该是回来了，我还以为在你这里呢，这不就找过来了。你再给我打点饭，今天加班干的都是重活，累坏了。”孙羽溪忙拦住妻子，并进一步给她解释道：“屋里的饭菜只剩下菜汤了，肯定是那小子回来吃过饭又跑出去玩了，我先去找找他，你再弄点饭菜打回去等我回去吃。”

    说完，孙羽溪便步履蹒跚状扭着屁股往外走去，倒惹得李小芳撇嘴一笑，忙把自己卖的菜盆底子刮了刮，倒也刮出来不少剩菜，幸好是夏天也不怕凉，其他几个同事早就识趣地自顾忙活自己的事，头也不抬。李小芳又拿了几块肉菜低着头把饭菜装在一个塑料食品袋里匆匆离开食堂回宿舍去了。

    孙羽溪找了两趟街，便在一处宽敞的路灯下面找到孙善行，此时他正在颠球。

    孙羽溪看了一会儿，准备等他死球了再招呼他。忽然皱起了眉头，上前说道：“怎么这球看起来是个旧的？我给你买的新球丢了？”

    善行斜眼瞄了一眼爸爸，笑嘻嘻地说道：“这不是我的，这是从学校里拿回来的旧球。”

    “你怎么敢拿学校的球？”孙羽溪一听就生气了，也感觉不到饿了，撸起袖子就要当面教子。

    孙善行一看这架势忙开口解释道：“我练球练得晚，老师都走了，只好把球拿回来，我明天就带回学校去要还的。我没偷！”

    孙羽溪堪堪收起举起的巴掌：“你要敢偷东西老子打不断你的腿！吃完饭了吗？怎么又跑到这里踢球？”

    “我吃完饭家里又没人，我就找到这个地方来了，老师今天教我颠球，我得颠球。”小善行说得底气十足。

    “行了，再玩一会儿就回去洗澡，一会儿爸爸带你去澡堂吧。”儿子没有犯错，老子也不为已甚，便改了口风，讨好地说道。

    “我不洗，我今天都没出汗。”

    “没出汗才怪，这天这么热，你们一下午都是体育课，你当我不知道？天天都得洗，不能偷懒，听见没？”

    在爸爸的淫威之下，可怜的善行只好以沉默对抗，但脚上的颠球却一个也没停，他已经能够连贯颠二十个左右了。

    孙羽溪见儿子不说话，只当他认可，就转身往回走，再要这样和儿子争吵下去，只怕路过的人都要看爷儿俩的笑话。

    孙善行冲着爸爸的后影儿做了个鬼脸，却没有分心，仍然专心地用两只脚颠球，有人经过时也逗留片刻看一会儿，嘴里说着：“这是谁家的小孩子，这球踢得还真好哩。”也就走过去了，但也有晚上工作之余吃罢饭溜弯儿的人就蹲在道路的马路牙子上，抽着烟看孙善行颠球，数到十几个见善行踢瞎球落了地，便可惜地叹息一声，又不时地摸摸脸，抠抠脚，掀起衣衫扇扇风，却也不得不佩服这个颠球的小孩儿，怎么就不淌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