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关于瘟疫治理那件事。

    当老朱将自己的想法提出来后，百官面面相觑。

    这件事不是过去了吗，为什么还要旧事重提？

    “陛下……”

    身为上次的坚定反对者，宋濂蓦地站起来，成为这场君臣争论的第一个出头鸟。

    “臣还是坚持上次的看法，此事不应施行！”

    “朕思考了一下，觉得事急从权。

    虽然处理尸体的方式会特殊一些，但诸位爱卿想想乱世之时，百姓暴尸荒野，各地也不是用类似的方法处理？

    我大明的军队征战沙场，客死异乡，可事急从权。

    那瘟疫中的百姓，也是可以……”

    “但陛下，您并不能证明这么做是对的，您也不能说服百姓相信，除非眼见为实……”

    宋濂话音未落，早就等着他这句话的朱元璋打断他：

    “那朕给你证据呢？”

    宋濂一下子给整不会了，他不清楚朱元璋葫芦里卖着什么药，顿时语塞。

    “来人，将显微镜抬上来！”

    朱元璋为了这次的事情，可谓是将仪式感做得十足。

    两个早就准备好的太监，抬着一个盘子，前边还有太子朱标引路。

    这阵势，可把众人给搞懵逼了。

    “父皇，显微镜来了！”

    朱标走到朱元璋身前，躬身行礼。

    然后他转身，掀开盖在显微镜上的红布给掀开。

    百官伸着脖子，想要将皇帝口中的显微镜看清楚。

    那是一个古怪的仪器，众人虽然看清楚了显微镜的形状，却不明白这个东西用来做什么？

    此时，太监已经搬过来一张桌子，将显微镜放上去。

    “上次朕给你们说过，焚烧尸体也好，水里消毒，喝开水也罢。

    都是因为水里有微不可见之虫，这虫少的时候，咱们可能不会得病。

    可虫变多了，却能要命！

    所以大灾大疫，需喝开水，如不能，至少也要用石灰消毒水源……

    然虫不但在水中，也在空中！

    是故，如何消除环境上的隐患，也是关键……”

    朱元璋将道衍教给他的理论，说的清清楚楚。

    百官听着，表情麻木。

    道理谁都懂，但他们不信。

    “陛下，既然虫不可见，如何证明虫的存在。

    总不能就凭释迦一句话，臣等就要遵行？

    陛下虽然有过佛门出身，可也不能以佛道治国。

    臣请陛下再想想，莫要走了歧路……”

    百官倒吸一口气，宋濂可真敢说呀。

    朱元璋是什么脾气，他们这些人大多数都是跟了老朱多年的老人，可是非常清楚。

    皇帝大体而言，是个英雄人物。

    只是在一些小事情上，实在一言难尽。

    朱元璋可不是唐太宗，听不得这些刺激的话。

    刘基眉头皱起，已经做好准备为宋濂求情。

    宋濂一番慷慨陈词，确实惹得皇帝不喜，不过老朱等的就是宋濂跳出来。

    他只是笑笑：

    “如果朕能证明佛眼中的世界不虚，可能说服宋夫子？”

    “凡人非佛，如何证明？”

    宋濂并非傻子，他看见朱元璋胸有成竹，本能已经觉得不对劲。

    但话都说到这份上，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朕让诸位爱卿，都带了家里最干净的水吧？

    宋先生可有准备？”

    宋濂摸了摸他准备的水袋子，无声点头。

    太监此时送来一个器皿，放在宋濂面前。

    朱标走过去，示意宋濂将水袋里的水倒出来。

    宋濂照着朱标的步骤做了。

    水流淌在器皿中，清澈透明。

    “宋夫子，这可是你家平时喝的水？”

    “是，陛下，微臣家平时喝的就是家里这口井的水……”

    老朱没有废话，他示意朱标行动。

    朱标将宋濂带来的水，滴落一滴在一个透明的，类似琉璃的东西上。

    百官此时才注意到，太子朱标受了伤。

    他们虽然想问，可朱标却很认真地操作着什么？

    百官的疑问，也随着朱标的动作逐渐抛在脑后。

    朱标将水滴落在玻璃片上，然后将玻璃放在显微镜下。

    他按照道衍教的步骤，慢慢调试倍率，最后看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这是他第二次看到水中虫，并不会觉得十分惊讶。

    他后退一步，躬身道：

    “请宋老师移步，去看看这镜头里的东西。”

    宋濂带着狐疑之色，朝着显微镜里看去。

    当看到一些奇形怪状，蠕动的生物，他也如别人一样吓一跳。

    “虫……”

    宋濂退了几步，骇然地看着朱标。

    朱标回答：

    “宋先生，这就是您带来的水，您看到的东西，就是您家水里的虫……”

    宋濂脸色煞白，他忍不住朝着玻璃片上看去。

    那滴水依然清澈，他又忍不住看了看显微镜。

    显微镜里，蠕动的虫子是如此清晰。

    宋濂的表情，逐渐变得迷茫起来。

    他不甘心，学着朱标的动作，从自己家井水中再取一滴水。

    结果这滴水经过他的观察，比刚才那滴水还要严重……

    “宋先生，您看到了什么？”

    宋濂沉默了，可其他人的好奇心早就被吊起来。

    李善长忍不住开口询问。

    刘基也跟着问道：“难道宋先生，看到了水中虫？”

    联想到宋濂的反应众人似乎猜到了他所见的东西。

    显微镜。

    这个名字已经说明了问题。

    “李先生，刘先生，你们先看，可自己去看！

    都带了家里干净的水吧，尔等可以自查一下家里的水有没有虫？”

    百官早就心痒难耐，只等皇帝开口。

    以李善长为首，大家开始排队看虫子。

    李善长看了，想吐。

    刘基看了，脸色并不太好……

    章溢、杨宪……

    大家伙轮流看了一遍。

    水中那些奇形怪的虫子，确实影响胃口。

    不过朱元璋的大菜还没上呢。

    他让人端上来一碗水，这水水质浑浊，还散发着淡淡的臭味。

    “这是朕让人从街头找来的水，尔等看看！”

    然后，李善长和刘基他们继续排队观看。

    不看还好，当见到这份材料里的虫子，众人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终于在走到吏部一位官员时，对方忍不住，

    哇的一声，吐了。

    老朱见下边手忙脚乱的样子，心中莫名觉得爽快。

    这些家伙，不是很喜欢质疑自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