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环:双人成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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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断粮

    听说被熊袭击的人往往会活着被吞噬,或者被尖牙利齿折磨致死,这种危险的动物不管到了哪都是一样危险,那两排锐利的熊牙可不是闹着玩的,尤其是它们的主人处在暴怒当中时更是如此。

    鸠正在剧烈的疼痛中感受着这一点。

    纵使身体已经得到了强化,但鸠仍感到自己的手臂几乎要被咬断了——在那张大嘴咬过来的瞬间,他下意识地抬起右手抵挡,结果半个手臂被吞入口中。

    痛感飞快地侵袭了他的大脑,仿佛有千万把剑正向他的胳膊里狂钻,鸠几乎要疼出幻觉了,强撑着向那张巨口里看去,一双暴血的眼睛下面,满口利齿已经被血色染红,分不出那份血色到底究竟属于哪一边,鸠只知道,在那满眼的血肉翻飞间,自己的骨头在发出格格的声音。

    如果继续被咬下去,这条右臂绝对会断掉,现在其实已经快要到断掉的边缘了,那件廉价的铁甲护臂替它承担了部分伤害,所以手臂才没有被直接咬断,万幸的是,似乎这一口的力道就到此为止了,它的咬合力已经无法继续穿透鸠的臂骨。

    但就算是这样,再保持着这个姿势下去,恐怕鸠自己就要失血过多而死了。

    卢恩熊贪婪地咬啮着口中的猎物,当它发觉这一口并未将鸠的胳膊切断时,刚刚才被得手的喜悦之情安抚下来的暴怒马上又涌上心头,它胸前的毛发开始蓬发,连带着整张脸的轮廓都膨胀起来。

    鸠看得分明:这畜生肯定是想要再咬一口,把自己的胳膊彻底咬断,它想的倒是不错,鸠的胳膊绝不能再承受一次冲击,但他岂能让一头蠢熊如愿?

    那把断剑——虽然已经断到短如匕首,好在断口锋利依旧,鸠在被咬中时也没有放开手中武器,此时它正和鸠的大半条胳膊一起待在卢恩熊的嘴里呢。

    肾上腺素正在不断分泌,说不好是褪色者的特殊体质还是什么,疼痛无法控制他的思维,在卢恩熊重新有所行动之前,鸠已经想好了下一步的计划。

    那巨熊果然如他所想,将自己的大嘴再次张开,为了这下能彻底咬断鸠的胳膊,它将嘴张到了最大,那上下两排牙之间都快能塞下一个山妖脑袋了。

    鸠的速度比它快得多,这一记足以咬碎巨石的啃咬完全没有机会咬下去,卢恩熊只感到上颚一阵刺痛,接着就是鸠那张沾满鲜血的脸贴到了它眼前——鸠为了将断刃捅得更深,左脚踏地,将自己的半个身子都送到了敌人口中。

    他算准了它在吃下这招后将会无力继续啃咬,所以才敢如此行事。

    断剑无情地刺入卢恩熊口中最薄弱的位置,直接刺穿了它狭长的鼻骨,在鸠的拼命划动下,一道血腥的口子猛地出现在它脸上,沿着它两眼之间的豁口不断向下扩张。

    随着鸠拼尽全力的最后一拉,断剑撕破了卢恩熊的血肉,几乎是凭借着纯粹的蛮力切断了它的骨头,将它的鼻子一分为二,鸠也趁此拔出手臂从中脱身。

    忍着伤痛做完这个动作后,鸠疲惫地向后一翻,与正处在狂暴中的巨熊拉开距离,他是从熊口中逃生了没错,但对于面部造成的损伤一时半会并不能致其死亡,现在的卢恩熊正处于最危险的状态。

    鸠对此没有感到惊慌——他看到巨熊硕大的身体后面,闪过一道同样巨大的影子。

    看到这个狡诈的猎物没有逃走而是留在原地,巨熊被彻底激怒了,疼痛在驱使着它挥舞巨爪,去将鸠的脑袋拍碎,在暴怒的卢恩熊得手之前,在它的头顶上,也就是密林之间,突兀地响起一阵风声。

    巨剑击中了卢恩熊的头颅,清脆的破碎声回荡在林间,布莱泽卷着他的披风猛然下坠,巨熊的身形也随着他的落地而轰然下塌。

    鸠看得很清楚,布莱泽是从远处跳起挥出了这一剑,借着重力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剑刃之上,毫厘无差地正劈在熊头上,就算卢恩熊再怎么耐打,也决计顶不住这般凶猛的雷霆一击。

    那颅骨被砸碎的卢恩熊连叫都没叫出一声,有些凄惨地和它的同类并排躺到了地上。

    “你的伤势如何?”布莱泽收起巨剑,从那头熊的尸体上跨过,看着鸠那条受伤的胳膊关切地问道,“那条胳膊断了吗?”

    “胳膊倒没有断……”鸠拿出咖列的绷带,咬着牙缠在胳膊上,“但是我的剑完了。”

    那把断成两截的长剑,现在有一半已经葬身熊腹,另一半则在他撕裂卢恩熊颅骨的时候又削去半截,变成了超袖珍匕首,连亚人拿着它都嫌短的那种。

    “行走在刀尖上的人,怎么能不关注自己的武器呢,”布莱泽摇头,“它可是你以命相托的重要之物,轻视武器就是轻视自己的生命。”

    鸠本来想反驳,自己并没有轻视武器,但仔细想想好像的确是如此,他从没想过长剑还有折断的情况——至少游戏里不会有,然而事情再一次狠狠地打了他的脸,无论是那把在关键时刻断掉的剑,还是此时胳膊的刺痛感,都在提醒着他,此刻他并非身处游戏当中。

    这么想了一番,他也只能回道:“把命托付给武器,我倒也想,但就这种剑,顶多当成消耗品用用了。”

    布莱泽想起他那把平平无奇的长剑,也十分认同:“你的确应该先找一把好的武器,至少要足够耐用,对你来说要足够顺手,只有那样才能修炼战技。”

    “战技是什么?”

    从布莱泽口中冒出了一个熟悉的词,但从他的话听来,他们的理解似乎不甚相同,于是鸠好奇地发问了。

    目前为止鸠只见过一次疑似是战技的东西,那便是血指涅利乌斯的血刃,那次的经历让鸠发现,交界地的战技与他所认识的战技是两种不太一样的概念。

    “没想到你身为褪色者居然会对战技一无所知……我很乐于给你讲述关于它的事情,但在修炼之路上恐怕帮不上你什么忙,所以,还是等你找到一位足够优秀的战技老师后再专心研究吧。”

    说罢,布莱泽便言简意赅地给他解释了一遍何为战技,说他言简意赅,是因为他的话真的非常清楚,连鸠都能只听一遍便理解。

    战技就相当于某种传承下来的技巧,著名的战士们都有着自己引以为豪的独门绝技,而当他们丧命之时,他们寄托在技术之上的那份熟稔与精进并不会消散,而是会将他们过去的行动化作实体,是为战灰。

    而后来之人在接触战灰后,便也能够习得其中的技巧,这便是所谓的战技了。

    除此以外,战技也不一定是来自逝世之人的遗物,只要是精于此道的战士,往往都掌握着一门得意的战技。

    有的人阅历丰富,身经百战,见识过众多战技,在这样的情况下,即使没有得到战灰也能够凭借战士的本能复刻他曾见过的战技,只不过必须要全神贯注地投入其中,很是耗费心力,同时也考验天赋与经验,想要全盘掌握绝非易事。

    所以,战技虽然用途多端,但整个交界地都鲜有战技大师出现。

    照布莱泽所说,有的人能凭借战技复现出强大的魔法,还有的人能借之释放出超越自身的力量,简直就是重现过去传说中的强者之姿般不可思议,虽然也受使用者水平的影响,但战技本身的威力也是不可替代的。

    稍逊一筹的,便是更注重使用者自身实力的战技,这一类战技更需要熟练度,用多了之后,能够用得得心应手,威力自然会增加,像布莱泽猎熊时的动作,便是他修行多年的一招战技。

    此外,战技与武器也会存在绑定关系,因为战灰可以寄宿于武器当中,部分强大的战技只有在取得与之相对应的武器之后才能用出,而寻常的战灰,若是与武器相结合后,用起来也会更加方便。

    鸠难得地沉下心来听布莱泽说完了这一大段话,他很快发现了战技的概念与自己的认识有几处不同,战技和武器绑定这一点倒是不意外,但似乎还有某种途径可以把战技转移到另一把武器之上,而使用者只要拿上手就能学会——简直就是全自动教学系统。这样看来,这里的战技远比他所想的要灵活。

    知道这些事之后再想到碎掉的那把短刀,他越发觉得有些心疼,像那种一看就很稀有的武器,要是自己能拿到手多好。

    鸠叹了口气:看来世事不会总让人如愿啊。

    要不是胳膊上实在太痛,他恐怕还得心疼一会儿,此刻肉体的疼痛压过了感情,也不知道卢恩熊的牙上是不是有什么脏东西,咖列的绷带不怎么管用,血没有止住。

    虽然他一贯不太爱想办法,但眼下就有个明摆着的办法——鸠掏出了那个来路不明的露滴圣杯瓶。

    露滴圣杯瓶,这是个新鲜玩意儿,在两人被击落悬崖化身耐摔王之后,鸠的身上就莫名其妙地出现了这么一对瓶子,一红一蓝,对于这玩意,完全不需要梅琳娜做什么解释,两人马上就指出了它的作用,还让梅琳娜诧异了一番。

    红露滴圣杯瓶,那就是回血的药嘛,其中装满了恩惠露滴,梅琳娜说这是来自黄金赐福的好玩意,许多褪色者都是人手一对,不用担心耗尽,喝完之后在赐福点可以装满。

    关于为什么他们两人却只有一对瓶子,这问题他们已经懒得去研究了,总之经过讨论,他们分别拿了红瓶和蓝瓶,鸠分到的正是红露滴圣杯瓶,他始终把这瓶子带在身上,但还没机会用过。

    这次总算用得上了,右臂的伤势过于严重,这附近没有赐福,不动用露滴的力量恐怕也治不好。

    鸠毫不犹豫地打开瓶子,豪迈地闷了一口,瓶中露滴接触到舌头的一瞬间,鸠马上睁大了眼睛,这回复效果好到难以理解,他右臂的血肉立马飞快生长起来。

    这就是赐福的真正力量吗……片刻之后,鸠举起胳膊,试着握了握拳,这条胳膊已经完全长好了,比受伤前还有劲。

    原来黄金赐福这么猛,怪不得能统治交界地,鸠感慨着,把才喝了一半的瓶子收回包中。

    “你的伤,这就好了?”布莱泽关切道,“伤及骨头,恐怕还需要养一养。”

    “不用,现在就好得很,再来一头熊我都能弄死它。”

    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健康,鸠挥了挥已成匕首的断剑。

    话音刚落,密林中传出一阵暴怒的咆哮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