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舷窗外的朝阳一如一年前那个清晨般柔和灿金，坐在窗边往外眺望的江野也是如往日的虔诚平和，

    唯一发生变化的只有神色沧桑了不少的安室透。

    跟着金巴利在北美奔波的这一年，他除了在杀人，就是在杀人的路上，

    从杀第一个人时的恐惧与生理性恶心，回去不停的呕吐，

    到后来越来越多人死在自己手下后的压抑痛苦，安室透的精神在这一年受到了很大的折磨。

    在来之前，他虽然知道组织规模庞大，隐藏了许多的罪恶，但实在是没想到仅一次清剿就会杀掉这么多人。

    安室透这一年几乎是无时无刻都跟在金巴利的身边，他根本无法与远在千里之外的公安取得联系，只能任由那些人一个接一个地死在他的面前。

    也是这一年，安室透亲眼见识到了金巴利的实力与冷血，

    平均1300码的恐怖狙击码数是他所见的第一，

    不仅是狙击枪，金巴利使用手枪的速度也令他感到心惊，

    几乎就是在拔出枪的瞬间，子弹同时出膛正中眉心，一枪毙命，快到对方几近毫无还手之力。

    但最让安室透感觉不寒而栗的却还是金巴利稳定的情绪，

    即使是在杀人的时候他也不会产生任何的杀意或是兴奋，

    他从始至终平静得就不像在杀人，真的就好像是在拍死一只家里的老鼠。

    这一年两人几乎一直都在一起生活，在他第一次杀人吐得脸色惨白的那个早上，

    金巴利很淡然的倚着门框递过来一瓶水，慢条斯理的安慰他：

    “怕什么，新鲜的死人才是最安全的东西”

    他的身上有一种漠然，那是一种对生命的极致漠然，又混杂着属于老派的从容，两者在他身上达成了微妙的平衡，呈现出纯粹而极致的黑色。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漠然会变得更加明显，

    直到现在，安室透隐约感觉金巴利偶尔流露出的神情会显露出一种高高在上的奇怪态度，

    就好像在金巴利的眼中，所有人并不是一个有血有肉的活人，而是一个空有着人形的等身木偶。

    除了少部分时间金巴利会独享安静外，他都很好说话，因为他的情绪实在是太过于稳定，

    即使是自己工作上出现失误，他也不会动怒，一直都是滩死水般毫无波澜。

    如果不是一年前在训练场看见过金巴利对琴酒露出过挑衅的笑容，安室透几乎以为不会有任何事情可以让这人产生情绪波动。

    在北美奔波的这一年虽然很折磨安室透的精神和肉体，但也不是没有收获，

    他不仅与金巴利关系更加密切，还积攒了不少的功绩，如果不出意外，最晚半年，金巴利就可以为他申请代号。

    回归熟悉的霓虹，安室透得到了金巴利的准许各回各家，这一瞬间他暗淡沧桑的紫灰色眸子终于又泛起了一丝亮光。

    江野对于身处何方并不在意，因为细算下来，这边无论哪里都不是他的家。

    在暗淡的星光下，依旧萧条的咖啡厅里，江野坐在窗边眺望着远处的黑暗，声音里听不出喜怒：“两位狙击手，我选中的人果然都是人才济济”

    桌对面的绿川光和诸星大气质早已与一年前不同，无论是真是假，都带上了一丝杀气和阴沉，反倒是江野还是一如既往地平和。

    “都是您教导的好”绿川光即使气质大有不同，但说话依旧还是那么的恭敬，很有教养，一年未见，曾经看着年轻的他也开始蓄起了胡茬。

    江野轻轻摇头：“是你们自己的天赋，与我无关，苏格兰，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已经取得代号的绿川光将冲泡好的速溶咖啡递过去：“听您的安排”

    “诸星你呢？”江野端起咖啡喝了一口，也不怕是否有问题。

    没得到特殊关照的诸星大还是一介白身，距离代号位置还有一段不小的距离：“我也听您的”

    “那你们就先作为搭档，”江野拿过桌子上的速溶咖啡条包装看了一眼，果然过期了：

    “你们还有一个同事，安室透，以后一起工作，他经验丰富，你们慢慢磨合，好好干，争取一年内都拿到代号”

    “是”

    绿川光心中一动，零果然是被金巴利带走了，谢天谢地，他终于平安回来了。

    “诸星回去陪家人吧，苏格兰跟我走。”江野端着那杯味道古怪的咖啡走出了店铺。

    尽管绿川光迫切想与安室透取得联系，但也不差这点时间，还是组织这边的任务重要，连忙起身跟了出去：“我们去哪里”

    江野示意绿川光充当司机：“你去拿贝斯，再带一把电吉他，然后去基地，我们找基安蒂”

    这真是一个在绿川光意料之外的发展，他试探着询问：“是需要我们演出吗？”

    “算是，找你们共同弹个曲子”江野将热乎的咖啡杯捧在手心汲取上面的暖意。

    绿川光不再多话，安静地拿上两样乐器将车开向了基地。

    基安蒂并没有收到消息，当两人进到狙击模拟训练场的时候她正在和科恩练手，看见他们过来显得很是意外。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基安蒂眼睛上的蝴蝶纹身随着她的眨眼好似展翅欲飞。

    江野双臂架在栏杆上俯视着她：“一年，他拿到代号，我做到了，你也该兑现承诺了”

    “狗屎，”一想到那令她感觉头大的曲子，基安蒂脸就垮了下来，她认命的叹了口气：“这就来”

    站在一旁背着两盒乐器的绿川光心中一震，他的确发现了自己的晋升速度很快，

    他一直只以为是金巴利的原因，没想到真正帮他争取的人是基安蒂。

    灯光明亮的休息室内，四人散坐在沙发上，基安蒂拨弄两下电吉他试了试音，手里拿着纸笔准备记录谱子，她面色痛苦的一闭眼睛：“你唱吧，我给你弹”

    绿川光也拿好了纸笔，只是他暂时还不明白为什么基安蒂一副英勇就义的表情。

    不过很快他就知道了答案，当金巴利跑调的曲子开始哼起，他记录的手都跟着抖了一下。

    每一个转折的音节都在他的意料之外，就连一直沉默寡言的科恩喝水的动作都当场停住。

    全曲并没有歌词，只有一个时长不到七分钟走调的调子，曲子急促的地方三人都担心金巴利一口气没上来背过气去。

    呕哑糟咂难为听——这大概是放在这里最为贴切的一句概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