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遇到了一件怪事。”

    “你能想象吗？我那死去多年的哥哥，竟然回来了。”

    “是的......我很确定，他早就死了，十八年前，在他20岁的时候，那会儿我才12岁.......”

    “我亲眼看着他僵硬的尸体被推进火化炉......烧成一坛灰烬。我那时还感到好奇，那么大的一个人怎么最后就变成这点粉末呢？”

    “他是怎么死的我也记不清了.......总之他是真的死了，毋庸置疑。”

    “不好意思，请不要打断我......”

    “没错，没错。我百分之百确定死去的就是他本人。”

    “是的，回来的也是他本人，一定是！”

    “为什么？因为......他具备我哥哥的所有特征，而且对于我的事情，我们家的事情，他都一清二楚，简直巨细靡遗！！”

    “最初我真的很害怕.......事实上我现在也很害怕.......抱歉，我的身体总是止不住地发抖，我没办法控制它......”

    “别在意，听我继续说。我无法分辨他究竟是人还是鬼........”

    “我尝试过接触他的皮肤，的确有正常的温度并且也有弹性，生活习惯也和正常人几乎无异.......”

    “如果硬要说哪里有问题，就是十八年过去了，按理说哥哥都快要四十岁了，怎么看着比我还要年轻呢......不过这点在我看来也并不重要，毕竟现在不是流行一种说法叫冻龄吗？”

    “于是我在想，也许当年真的搞错了？如果不是这样的话该如何解释呢？难不成有人刻意伪装成我的哥哥？这点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的，就像我刚才说的，他对我们家所有的事情都十分了解......包括我和哥哥小时候的秘密。”

    “再说了，伪装成一个死去十八年的人，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吧？即便真的做到了，又能从我们这里获得什么好处呢？”

    “在我最初的疑惑被打消之后，我心底那种久别重逢的亲情被唤醒，每天无非就是和我的‘哥哥’聊些家长里短，这些年发生的种种——”

    “就像电视剧中那样的，失散多年的家人重新回到你的身边，很自然地想要弥补对方的一种情愫。”

    “他总是听得津津有味，而且能在我偶然间提起某个人的时候，插一句他对此人的了解，这让我更加确信了他是我的哥哥无疑。”

    “是的，这时候我已经完全相信他没有死，我们的父母当年一定是搞错了，可是在我问起哥哥这些年在哪里，做了什么的时候，他总是答不上来，就好像失去了一段漫长的记忆。”

    “于是我猜测，或许是因为这段记忆造成了不可磨灭的阴影，所以他的大脑下意识地抹除了这段痛苦的回忆。我知道这种解释十分不合理，现在想来，这种解释只是我为了让这件事强行合理罢了......”

    “的确，到现在为止，所有的一切都趋于正常，可是不久后我就发现，并不是这样的！”

    “抱歉.......您能给我一张纸巾吗？我出了好多汗......”

    “谢谢，真的十分感谢.......我确实有点过于紧张了。刚才我说到哪里了？”

    “是的，对，没错......请谅解，毕竟这种事情发生在谁的头上，都会感到惊悚恐怖的。”

    “不久后，我就发现，我的‘哥哥’不太对劲.......请您认真听下去，这件事情实在太疯狂了，所以我可能会说的比较乱。也是，从小我讲故事的能力就不太出众.......好的，我继续说给你听.......”

    “在哥哥回来以后，我们家原本供奉着的那位逝者便失去了意义。说真的，我只觉得有点晦气，这是可以被人理解的吧？把一个不认识的人的骨灰祭在家中，不管怎么说都觉得有些膈应.......”

    “不过我想了下，这无非也是一个可怜的人，可是我们毕竟也诚心地祭奠了他十八年的时间，无论如何都足够对得起他了。”

    “老话常说，死者为大，即便如此我也没有随意处置这位逝者的遗骸。前不久的清明节，我带着这坛骨灰去了庙里.......”

    “哪座庙？就是东郊那座灵山寺，你知道的吧？什么.......你竟然没有听过......哦，没关系，很正常......我请寺庙里的主持为他超度，打算从此以后就将它供在庙里，想必这样也算仁至义尽了。”

    “超度仪式开始的时候，还比较正常，但是当仪式快要结束的时候，突然从不远处的山谷里刮来一阵风，这股风不算大，却冷的吓人。都已经四月了，灵山寺的海拔也不算高，怎么还会有这么冷的风呢？”

    “我穿的不算多，所以那种刺骨的寒意我到现在都难以忘记......”

    “更诡异的是，这股风好像还带着某种声音.......什么声音？给您打个比方，就好像——凄厉地哭嚎声。”

    “一开始我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但是很快我就发现主持和另外几个和尚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去，我这才注意到刚才的那阵风竟然将骨灰坛吹落在地，一地碎片！”

    “我顿时也慌了神，并不是因为骨灰坛的破碎，而是除了满地的碎片，里面空空如也。”

    “在厉火中淬炼的骨骼灰烬，全然不见！是的，的确有风，但是那阵风一瞬间就消失了，而且就算还在继续，也不可能把所有的骨灰都在眨眼间吹散，对吧？”

    “没错，唯一的可能就是这祭坛中根本就没有骨灰！可是这怎么可能？我从家取出来的时候，坛中明明是有的！虽然我从来没有打开看过，可是我在手递手的时候，都感觉到里面有东西在摇晃，除了骨灰还能是什么呢？”

    “无奈，在一个小和尚的帮助下，我只好将那些破碎瓷片清理带走。走的时候，主持好像和我说了什么，可是我没有听清。实际上我这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并没有此类信仰，只是想走个过场而已.......”

    “总之我把这些碎片全都倒进了一个垃圾桶里后，便匆匆离去。”

    “我只想这把这晦气的家伙尽快解决.......”

    “哥哥？对，您别着急，我是在讲我哥哥的故事.......接下来就要说到他了.......”

    “回到家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可是我的哥哥却并不在家中，我很好奇，他几乎不会出门，这个时候会去哪里呢？”

    “等到晚上九点钟，他还是没有回来，我只好打电话给他，可是第一次拨通的时候，对方告诉我您所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怎么会不在服务区？于是我再次拨打，结果这次则提醒我所拨打的电话是空号。”

    “我开始紧张起来，哥哥哪里去了？之前我们也有过几次短暂的通话，这个手机号绝对不会出错.......”

    “晚上开始下雨了，听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我竟在不知不觉中睡了过去，直到半夜，大概三四点的时候吧，我听到玄关传来脚步声。”

    “雨还没停，窗外的风也一直沙沙作响。也许是我没关窗户的缘故，刚睡醒的时候连着打了好几个哆嗦，我想应该是哥哥回来了吧，房间里的灯被全部关闭，在黑暗中我询问着.......”

    “脚步声还在继续，但是没有人回答我，我只好朝着玄关走去，顺手将灯打开。”

    “可是.......玄关并没有人，上一秒我明明还听见有脚步声.......不过我注意到地上出现了一滩水渍。”

    “既然哥哥没有回来，刚才的脚步声是哪里来的呢？楼道里的吗？那这摊水渍又该怎么解释呢.......我哆嗦的更厉害了，不知所措，我听见自己的动脉在两侧太阳穴里，像两个铁锤那样敲打着，胸中呼出的气也像来自山洞里的风声.......”

    “我终于发现，这水渍好像在延续.......”

    “我顺着水渍的方向，一直走到阳台上......我家的阳台是封死的，之前一直是祭奠‘哥哥’骨灰的地方，我发现面前的供台有点不对劲.......供台柜子上的锁不见了，我记得自己分明锁死了.......”

    “然后......然后我亲眼看到水渍在柜子前，在我眼睛平视的悬空区域汇聚，一滴一滴.......”

    “我的手止不住地颤抖.......对，就像现在我的身体在抖一样，我轻轻打开柜子.......”

    “骨灰坛竟然再次出现在柜子里！就是那已经被打碎的骨灰坛！”

    \b“我简直要疯了！我疯狂的朝外面冲去，只听见后面有人说话：我回来了.......”

    “正是我的哥哥！”

    “我害怕极了，半夜四点钟，我跑进车里，一路向东郊的灵山寺驶去......可是当我到了灵山寺的时候，发现......这里哪有什么寺庙！我看着石碑上血红的字迹：灵山公墓。”

    “有鬼！一定是鬼！.......”

    ......

    ......

    轩乐看着眼前有些疯癫的男人，倒吸一口凉气。

    对方的眼神中流露出的惊恐无比真实，他到底是在讲故事还是真实发生的？

    这个故事其实并不算吓人，甚至有些老套。

    可是由对方这种精神状态演绎出来的时候，确实令人为之胆颤。

    沉思中，门外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

    “张彪，你怎么在这里？找你半天了，跟我回去！”

    门口出现了一行人。轩乐歪着脑袋看着他们，接着又扫向房间内老旧的设施，斑驳的墙皮，好像想起了什么事情。

    \b哦，对了，终于想起来了。

    这里是南山精神病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