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北风季(中)
又过了一个月。
马穆鲁克商人赛义德终于来了。
他带着两艘船,一艘柯克船,一艘大三角帆船。
两艘船上满载着五千斤大马士革铁料、五千斤面粉、二十匹马!
除了上次允诺朱文玉的两匹青壮公马、八匹适龄母马,还有十匹战马!
当然了,一看就是开始步入老龄的战马。
得知祁家商行还没有将丝绸、瓷器、茶叶卖出去时,他不禁欣喜若狂。
“亲爱的埃米尔,我全买了”
朱文玉问道:“阁下,你这两匹公马确定是做过战马的?”
“千真万确,我可不敢得罪尊贵的埃米尔”
“那好,这里并不是目的地,请跟我再走一趟”
“去马林迪?哎呀,你早说呀,我得知你并不在那里,还多跑了一趟路”
“不,你知道吗,在大陆的西边还有一处大岛,叫马达加斯加,我在那里还有一处领地,就是去那里”
朱文玉已经决定了,为了不引起周边势力的注意,他要将大部分作坊全部搬到苏阿拉拉,大部分工匠也全部迁往那里,当然了,正在紧锣密鼓建造新船、制作火枪、火炮、火药的工匠只带走一半。
苏阿拉拉,今后将成为他最重要的基地。
何况,那里距离船材、铁料、硝粉、硫磺产地更近。
“五千斤铁料留在这里,剩下的东西全部运到那里,等你回来时,三千匹丝绸、两百箱瓷器全是你的,对了,还有五百斤茶叶”
赛义德摇摇头,“亲爱的埃米尔,那里距离这里多远?要知道,为照顾这些马匹,我可是花费不少”
“阁下,我可是知道丝绸、瓷器在马穆鲁克十分走俏,你弄来的东西刨去所有成本,还有三倍的利润,而你只有两千匹,现在却多了三千匹”
“先不说这些了,到底有多远?”
“很近,不到三千里,不到十日就到了”
“是吗?你那里还有什么东西可以给我的?”
“棉花,我以市价全部卖给你,大约有两千斤,加上三千匹丝绸,以及瓷器、茶叶,你还是赚大了”
赛义德的眼睛转了转。
“若是你能想办法让我在泉州贸易中得到更多的丝绸,我一定答应你”
朱文玉暗忖:“这厮也是不见兔子不撒鹰啊,他的那艘大三角帆船设有专门的运送牲畜的舱室,我现在的船只却没有,若不是这样,我才不会理会他,我下一次的新船一定要有一艘这样的”
便道:“这个我不能承诺,不过我可以承诺从我的份额里匀出一千匹给你”
赛义德笑道:“我见你们的人似乎与泉州市舶司的人很熟,多弄一艘船应该不是难事吧”
朱文玉摇摇头,“熟归熟,不过大明每年能够出售的丝绸、瓷器、茶叶也是有定量的,分给谁也是提早定好的,恐怕连市舶司也不敢随意变更,何况市舶司是接受户部、礼部的双重管辖的”
赛义德走了一趟大明,显然摸清了门道,知道他说的没错,不过还是说道:“当时哈瓦德埃米尔与你的人一起去的,打的是什么麻林国的旗号,哈瓦德有三艘船,你们只有一艘”
“但上岸办事的却是你们的人,市舶司的司监似乎对哈瓦德并不感兴趣,而是对你的人十分热络,多弄一条船应该问题不大吧”
“哦?”
这件事朱文玉自己也不知道。
“海外商人能够与市舶司亲近,凭的也是贿赂,不过麻林国的地位在一众海外藩国里并不显山露水,堂堂司监为何对我家这样?”
便问道:“那司监叫什么?”
“姓李,叫李直,据说还是皇宫某位大太监的弟弟”
“大太监?”
朱文玉神色一凛。
“多半是那位被建文帝专门派来追捕我父亲的太监李挺的弟弟,难道兄弟两人都做了太监?”
“他为何对我家的人如此热络?难道是船上的人泄露了消息?”
便赶紧问道:“听说你在船上也学了一些汉语,可听到他们说了些什么?”
赛义德摇摇头,“我的汉语十分蹩脚,不过还是听到了那司监说了什么要‘多多留心’之类的,我也不知道具体指的是什么”
朱文玉神色一变,“难道是让他留心我父亲的踪迹?如果是这样的话,等到后年,不不不,若是他们确定了父亲就藏在马林迪,那么就会很快抵达这里的!”
便让赛义德在阿尔卡萨辛待着,自己带着杨应能坐了一艘桨帆船赶到了马林迪。
对于这位司监是谁,杨应能却是讳莫如深,一路上只是说见到他父亲再说。
埃米尔府。
祁少丹今日不知怎地,并没有穿着他平日喜欢的大食长袍,而是一件道袍,头上也戴了一顶唐巾。
这一次,他也没有让杨应能回答朱文玉,而是亲自做出了解释。
“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原来是这个”
“玉儿,不用担心,为父出逃时,早就做了逃亡海外的打算,便让人将大明建国时搜罗的浙江、福建、广东一带经商的色目人名单一并带上了,当时由于真正的大食太过荒芜,大部分色目人都来到了基卢瓦”
“这位姓李的司监也是一位色目人后裔,还是从小跟着朱棣那厮的色目人太监,他的家眷也有逃亡海外的,正好在马林迪,我便让人找到了他们”
朱文玉自从觉醒后在心里一直藏着一件事,觉得现在是时候说出来了。
“父亲,有一句话憋在我心里好久了,也不知当说不当说”
“说说看”
“父亲,你当时只带着叶伯、杨伯两人,就算还有些钱财,马林迪的苏丹岂能将他的女儿嫁给您?”
祁少丹沉默了许久,半晌才说道:“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当我得知泉州市舶司的新任司监是那人后便下定了决心”
“你找到了他的亲戚?并表露了身份?”
“嗯,不过在此之前,杨应能也与他暗中谈过,并没有说我就是,只是说我是你婶婶的侄儿”
“婶婶?莫非是广泽王后?”
“嗯,广泽王的王后是镇江卫指挥使赵思礼的女儿,那件事发生后,赵家也是满门被诛,不过他有一个儿子却下落不明,我就谎称是他的儿子赵少丹”
朱文玉暗忖:“难怪他改名祁少丹,竟然是这个缘故”
祁少丹继续说道:“大明的卫指挥使在这里也相当于一个埃米尔了,得知此事后,迁到这里的色目人后裔对我便十分亲近,苏丹便将女儿嫁给了我”
“不对”
朱文玉却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