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什么玩笑。”

    宋青书翻了个白眼，又想扛起方东白。

    老方一愣，一边打着寒颤，一边感动道：

    “主人大恩，属下谨记。但那边来的是汝阳王的重甲兵、弓弩兵，主人背着我，绝对跑不了！”

    说话间，宋青书已经把方东白背到背上。

    可老方坚持道：

    “属下受伤极重，已经没有活下去的可能，主人何必为我拖累！”

    强行从宋青书背上挣脱下来：

    “我去引来追兵，你快走！记得为属下报仇！”

    说完打一拱手，发力朝山上狂奔。

    见他步履艰难，踉踉跄跄，宋青书不禁有些感动。

    好家奴啊，自己不过放过他一次。

    可他这已经是第二次舍身相报了。

    当下不再多想，绕过鞑子追兵，从另一边下了山。

    此时王府周边可谓三步一岗、五步一哨。

    宋青书觉得这才是汝阳王正常的排面。

    但愿四叔六叔别出什么事才好。

    他本想回后门继续接应。

    走到一半，发现之前藏身的地方此时站了一队士兵。

    连忙躲进一旁的大树后。

    只见一个身材高大的头陀，正打着手语和鞑子兵说话。

    宋青书在远处凝神细听起来。

    头陀的仆从道：

    “大师说，刺客入府，你们不可偷懒松懈，弓弩手要随时待命！”

    “大师放心！一切按计划进行！”

    “大师问，你们有没有看到家奴阿大？”

    “回禀大师，没有。不过鹤笔翁先生，刚才怒气冲冲回去了，好像……好像手被人砍断了？”

    那头陀沉默了一阵，转身走了。

    宋青书心里打鼓。

    一切按计划？

    看来果然有埋伏！

    四叔他们估计已经溜了。

    环顾四周，担心这树林草丛里还隐藏着其他高手，宋青书一动不敢动。

    又在原地等了几个时辰。

    直到天快亮时，才趁鞑子换岗的间隙偷摸离开。

    一路回到南阳分舵，推开门却发现四叔他们并没有回来。

    宋青书顿感不安。

    不会真出事了吧？

    四叔六叔武功都还可以，就算汝阳王察觉，要脱身应该不难！

    仔细想想，汝阳王身边，此时能打败两位叔叔的，也就那么几个人。

    玄冥二老，三个家奴，成昆，还有苦头坨范瑶。

    玄冥二老的鹿杖客应该已经被我拍挂了。

    鹤笔翁断了左手，没啥战斗力了。

    三个家奴里面，阿三废了，阿大被我收了。

    仅凭阿二一个人，想抓住四叔六叔绝没可能。

    难道是成昆那个阴谋家？

    还是苦头陀范瑶？

    宋青书完全没有头绪。

    起身洗漱一番，又胡乱吃了点东西。

    困意上头，干脆找了间卧房，打算睡上一觉再说。

    --

    方东白在汝阳王行宫旁边，有一间单独的院子。

    原本是家奴三人一起住的。

    阿三被神秘人士打得骨骼断裂后，阿二便和他搬到了王府医官的院内，便于及时治疗。

    此时院内没有别人，方东白命徒弟大熊烧了一屋子火炭。

    但还是忍不住寒颤不止。

    他之前强忍内伤，在山上奔了好一阵。

    直到寒毒攻心，才不得不停下。

    又在草丛里等了一阵，才支撑着回到院子。

    玄冥神掌威力不可小觑，方东白虽然内功精湛，却也抵抗不住那遍入经脉的阴冷真气。

    “师傅，您怎么会被鹤笔翁打成这样啊？”

    大熊问道。

    他是个两百斤左右的胖子，本是丐帮一名普通弟子。

    三年前遭帮内弟兄排挤，险些丧命。

    方东白路过，见他和自己遭遇相似，出手将他救了下来，收为徒弟。

    三年来，大熊对方东白极为尊敬，师徒间感情颇深。

    “这姓鹤的下手也太重了！他师兄去世后，师傅您一直陪他喝酒，他怎的一点情面也不讲！”

    大熊说着，哽咽起来，伸出肥肥的手臂抹了抹眼泪。

    方东白冷的嘴唇发紫，说不出话。

    大熊见他明明皮肤滚烫，呼出来的气息又极为阴冷。

    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处理。

    厨房的人送来一大桶开水，大熊提出让方东白泡热水洗漱一番。

    方东白脱下衣服，大熊忽然啊的一声，指着师傅的背。

    只见方东白肌肉暴起的背心处，赫然有一个绿色掌印，阴气森森。

    掌印四周皮肤发红发紫，中间处却是极为冰冷，正冒着白气。

    方东白扑通一声泡入开水中，牙关打颤道：

    “寒气……侵入经脉，我、我不行了，你快走吧！”

    大熊跟了方东白三年，见他面对任何人任何事，从来都面不改色。

    此时竟说出这般话来，顿时悲伤不已。

    “我不走！师傅，我这就去找人来给你疗伤！”

    说着起身要走。

    “站住！你、你过来！”

    方东白大喊，大熊只得走近，跪在木桶边。

    此时方东白寒毒遍体，经热水一泡，浑身发绿，模样甚为恐怖。

    “我死后、你、你要立即离开王府，去、去武当山，投入武当派门下……”

    “师傅你别说了，我去找王爷，让他派人给您疗伤！”

    方东白一把抓住要起身的徒弟：

    “这世上、没人能治的了我，你就在、就在这里服侍我最后几个时辰，也不枉、我们、师徒一场，啊！！”

    说着紧咬牙关，浑身肌肉都紧绷起来。

    大熊感受着师傅冰冷的手，哭得更加伤心了。

    “师傅，您还有什么心愿吗？徒弟拼了命不要，也要为您了了！”

    这时门口传来敲门声：

    “阿大在吗，苦头陀大师想有事找您。”

    是苦头陀的贴身仆人。

    方东白摇了摇头，大熊道：

    “我师傅休息了，苦大师有什么事吗？”

    “听说鹤先生和阿大都受伤了，苦大师来看看，是否需要他帮忙。”

    大熊一喜，便要去开门，被方东白拉住：

    “除非、少林空见大师、或武当张真人出手，否则……没人能治得了我！”

    大熊强忍悲痛，道：

    “多谢好意，我师傅没事，苦大师请回吧。”

    仆人没在多说，脚步声走远，显然二人离开了。

    方东白又道：

    “你……天亮便上路，以后、一定要心持正道，不可再、误入歧途！”

    大熊泪眼婆娑：

    “师傅，弟子一定勤奋练武，他日为您报仇雪恨！”

    方东白摇摇头，嘴角勉强露出一丝笑意：

    “我的仇，有人会为我报，你、你安心在武当学艺，做个记名弟子，也是好的！”

    “我不！如果师傅活不了，我也不活了！”

    说着掏出匕首，便要自尽。

    这时窗口传来一道声音：

    “哎呀，好感人的一对师徒啊！”

    方东白顿时瞪大眼睛：

    “主人！”

    猛地起身，浑身一抖，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