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唯命是从
院前的一排桑树掉光了叶子,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像是一条条皮包骨的手臂,冷风飕飕吹过地面,卷起无数的落叶抱成了团。
“呼!哈!嘿!呀!”
南留亭亭部院子前的操场上,五百人左右的民兵正在操练。
陈盛站在院门前的台阶上,身姿挺拔如松,冷风如刀刮过他的脸颊,一双星目深清如水,剑眉紧蹙面色厚重。
明明才十六岁的年纪,看起来却是这般坚毅老成。
这是亭父老钱和陈盛相处一个多月之后的感受,此时他就站在陈盛的身边,看着底下民兵们操练着,他悄悄仰首看了眼陈盛的侧脸,只觉得非常人也。
这一个月里,陈盛做了很多事。
作为亭长最基本的职责便是治安,自从陈盛上任亭长,他秉公执法调解亭里纠纷,严格规范市场秩序不许强买强卖,日夜巡视亭里防止盗窃斗殴等事件。
诸如此类方方面面的治安管理,没有人比陈盛做得更加规范认真。
他本就以孝义闻名令人钦佩,如今上任亭长更是恪尽职守,公平执法,从不徇私,乡民们看在眼里,怎么能不为之敬服?
眼看着寒冬已至,陈盛发召亭里,组织青壮乡民组队操练,防备盗匪。
众人自无不可,南留亭六个里,除了北平里每个里都出了一百人,以及三十石的粮食。
放在以往,每个里是绝对不可能出这么多的人和粮食,也就是陈盛将大家的利益当做自己的利益,众人这才倾心相付。
治安和备寇两件事都进展得很顺利。
号召大家节约储备粮食一事也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节约储备粮食本就是底层农民们常做和必做之事,陈盛一发召,乡民都很积极响应。
“陈君,我进去给你拿件厚衣吧?”
老钱缩了缩脖子,不让冷风跑进去,他见陈盛只穿着内衬披着对襟长衣,关心问道。
要说最让老钱佩服的,便是陈盛能在张家所在的南留亭当好亭长,殊不见前任亭长就是被张家赶走的?南留亭治安问题的源头就是张家。
身为本亭人且做了多年亭父的老钱,感触最深。那张伯苛待佃农,想尽办法地敲诈自耕农的土地,还高息放贷,恶意催收等等,无不是丧尽天良。
那张家的游侠也是肆无忌惮,到处惹是生非,打架斗殴欺压妇女,简直是无恶不作。
这些事情在陈盛上任后,不敢说没有发生一起,但只要陈盛遇见瞧见了,便不会发生。
能让南留亭焕然一新的陈盛,怎么能不让老钱敬重?
“老钱,你去马厩把马喂了吧,不用陪我站在这里。”陈盛笑了笑,示意不用拿厚衣。
“哎,我这就去。”老钱一溜烟跑进院,还是陈君照顾我的身体呀,这冷天也太冻人呢。
陈盛放眼望去,底下的五百人民兵分成五队,颇有规章。分别由王猛、潘璋、刘虎、卫恂、审固五人带领操练。
他们日常的操练内容包括整列队伍,刀剑搏击,还有弓弩练习。
虽然五百人里有弓弩的才五十人,但陈盛要求他们每个人都要学习弓弩,并由他亲自教导射术,弓弩不够那就换着练,众人皆以能向陈盛学习射术为荣,遂倍加努力。
民兵们皆都持刀带剑,保证人手一件武器,加上弓弩五十副,单从装备上看算是颇有战力的队伍,绝不是扛着锄头当武器的农民。
唯一的问题是披甲的几乎没有。
这个年代披甲跟不披甲的战斗力天差地别,可甲胄实在太贵,连州郡正规兵的披甲率也达不到百分之二十,遑论陈盛的这些民兵。
不过能做到这些他已经很满足了。
“慢慢来。”
实际上他想要凑足一千人也不再话下,除了南留亭的亭民,其他县乡的游侠农民也有很多人愿意加入这支备寇队伍。
不过陈盛暂时没有整编太多,每日训练消耗时间不说,粮食消耗也多,五百人刚刚好。
能号召到其他县乡的人不是靠陈盛亭长的官声,而是他自己的威望,如今的他就是白马县的名人,赫赫有名的孝义郎君,若是出身好,早就被举为孝廉了。
“练了一个月,好像还真有点样子。”
陈盛看着操练的民兵,有种养成的快乐。
领队的五人里,要说勇猛莫过于潘璋,他天生神力,赤手空拳下一人能敌数十人。
王猛次之,他早年当过兵,学过军队规章和训练方法,五人中就他训练的民兵最规范。
刘虎中规中矩,胜在肯吃苦费死力,他训练的一队是操练最为刻苦认真的。
卫恂年纪不大却品行优良,事事以身作则让底下的民兵认可,这倒是让陈盛刮目相看。
审固年纪也不大,能言之有理,常常能说服民兵认真训练,常说莫辜负陈君一番美意。
看来祝奥没有推荐错人,这两人的确是个人才,且年纪尚小,未来指定会有一番作为。
陈盛后来才得知其实潘璋年纪也不大,才十七岁,只是显老而已。
刘虎二十五,王猛三十,皆都正值壮年,就像陈盛刚刚组建的这支备寇队伍,年纪轻轻,生机勃勃,充满想象未来可期。
“下雪了......”
鹅毛般的大雪缓缓飘落,灰色的天空染上雪白的颜料,从天空到地面慢慢地抹洒下来。
陈盛伸出手掌将雪花盛在手心,用手指捏了捏便化作水渍,“冬天来了......”
“整队!”
陈盛大喝一声,底下操练的五百人迅速在各自的领队指挥下列成一排排的队伍。
“众位操练辛苦了!”陈盛面露微笑喊道。
“不辛苦!为陈君做事不辛苦!”
“陈君想着我们,我们也要想着陈君!”
底下乡民笑呵呵地回应着,即使天冷,现在又下起了雪,但都没有抱怨。
“我知道每天训练很辛苦!”陈盛走下台阶,走到乡民面前,脸色变得沉静。
“如今虽是农闲,但你们肯定还有自己的家事,能每日来此操练属实不易,你们说是为了我,我很感激也很自豪,我所做不过是保境安民。
尔等既然参加了备寇,那便要用心用力,我们虽是同县同乡,但若有不听号令者我必罚之,若有慢待操练者我必罚之,若有不守规章制度者我必罚之!”
“尔等可有异议?!”陈盛转而厉声喝道。
“唯!”众人顿胸高呼。
“有过者我必罚之,有功者我必赏之!”陈盛振声道,“今日你们用功操练乃是有功,一个个去院子里领了粮米再走。”
“唯!”众人再次回道。
“天气冷了,家里有什么困难直接来找我,我是亭长,也是你们的同乡,必定不会让你们冻饿死在这个冬天。”陈盛拍了拍前头的乡民,推着他们进院子领粮米。
一旁的潘璋若有所思,“这岂不就是赏罚分明,令行禁止?陈君咋就懂这么多?”
王猛亦是频频点头,“为将者恩威并施,士兵们定然敬畏。”
刘虎深深感慨,“陈君乐善好施慷慨仗义,难怪乡里人愿意为他做事!”
卫恂和审固二人皆都受益匪浅,当初他们在张家为门客时,就与祝奥亲近,祝奥曾说陈君绝非一般人,若要有所作为,当跟随陈君。
......
亭部向南五里地,就是张家所在的坞堡,高耸的望楼既是在漫天大雪中,依然肉眼可见,陈盛望之,心中不由得升起一丝莫名火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