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的小贱货，你给我站住。”

    一个小小的黑影从巷子里冲出来，狠狠的撞了越晟一下，随后自己摔出去半尺。那叫骂的干瘦但是衣服还算干净的男子紧随其后，一把推开越晟，揪着那个小黑影——一个看上去不过十岁，穿得破破烂烂的小女孩的耳朵，巴掌扬得老高就要打。却被一只手捏住了手腕，怎么也挥不下去。

    “欸等等！你们俩怎么回事啊，没长眼睛吗？这么大一个人站在这说撞就撞说推就推。”越晟无辜被波及，还是两次，语气难免有些不好。

    那干瘦的男子见越晟穿的衣服布料漂亮干净，心中一抖。完了，碰上个有钱的了。讪笑着想要把被攥住的手抽出，几次尝试却毫无反抗之力，不由得冷汗直冒。“啊呀，这···我家闺女不懂事，偷了家里东西，我正教训她呢，冲撞了大人，小民给您道歉。”

    说着另一只手就压着小女孩的脑袋要跪下去。却被小姑娘狠狠咬了手臂。

    “坏人！你才不是我爹呢！大哥哥大姐姐们他是坏人，他想要卖掉我！”

    越晟只瞥了那小女孩一眼就移开了目光，干瘦男子闻言勃然大怒，眼睛像在喷火，在女孩后脑拍了一下。“小贱货！瞎说什么呢，我不是你老子你还想认谁做老子？”

    “我不管你和你孩子是在干什么，既然她是你女儿，她弄脏了我的衣服，赔钱吧。”越晟说着，二人的视线往下，才发现越晟白袍下摆上那一团脏黑。“二百两银子，给钱吧。”

    许是这个数字吓到了男子，下意识的将放在女孩身上的手松开，“怎，怎么这么贵！你该不会是看我们小老百姓不懂故意坑我们的钱的吧！你，你松开手，我要带我闺女走了！”

    “切，你也不打听打听，我这衣服可是上好的绫罗法器，岂是你们寻常布料比得了的？且不说布料值多少钱，就是这一手暗纹的手艺，那都是只有出灵石才买得到的，收你二百两那还是算便宜你了。”说着，变出一缕风来，卷起男子的头发，轻飘飘的沿脖子绕了两圈。

    此乃谎言，虽然凌宵宗确实不算穷，但是也没有到给每个弟子发法器当宗门统一服装的地步，这只是很普通的衣服，布料确实不差，但是从制作到装饰都是灵力流水线的产物，绝对不值二百两银子。

    “你这是在威胁人，威胁我们小平民百姓。”“那你去报官啊，看看是谁占理。”

    “我！”男子支支吾吾了一阵，终是没说出什么来，只是把小女孩往越晟的方向一推。“让她给你当奴才赔你钱，我把她卖给你行了吧！抵了这二百两。”

    说罢，狠狠剜了那女孩一眼，跌跌撞撞的跑了。

    之前一直看戏的孟嗔这才调笑着开了口：“好家伙，我今天才知道自己一个月能弄坏三四件的衣服至少值二百两银子。”越晟翻了个白眼以示友好。

    “切，这不是情况特殊吗，我就是看他小老百姓没见识骗人家的，不行啊。”

    “没没没，四师弟痛定思痛并且那么快就能学以致用了，咱们当师兄师姐的也高兴的很啊，对吧大师姐。”

    “比之前聪明点。”几人旁若无人的开着玩笑，也算是让沈未明放了心。

    果然是同门的兄弟姐妹嘛，不带隔夜仇的，就是之前闹了矛盾也不带别扭的。倒是让他有些羡慕起这样的感情。

    话归正传，沈未明将注意力放回到那个撞了人的脏兮兮的小女孩身上。很狼狈的小丫头，头发乱糟糟的如同草窝，衣服也不干净，双手不知是沾了什么尘土，黑漆漆的一片，脸上的灰似是被泪水冲刷过，整一只花猫。而且还严重的营养不良，脸上身上没什么肉，倒是显得那双眼睛大的有些吓人了。

    真是造孽哦，短叹了一口气，越晟蹲下身来，让小女孩和自己平视，还对这看上去饿了很久的姑娘抱有一丝“她还记得自己来历”的期望。“现在没事了小妹妹，坏人已经走了，你叫什么名字啊，告诉哥哥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不出所料，小女孩摇了摇头。“我叫小郁儿，爹爹娘亲睡着了，怎么叫也叫不醒，就我好饿，就自己出来找吃的。谢谢你大哥哥，但是小郁儿没有钱，等到小郁儿长大了一定还钱给你。”

    “好啊，那等小郁儿长大了再来吧，我会好好记得这笔帐的。”越晟开玩笑的说到，小郁儿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自己跑走了，拦都拦不住。沈未明在身后啧啧的摇头。

    “要是你平时说话能有这会儿一半正常。”

    “小孩子值得遇到正常人，但是大人就不一定了。”越晟一摊手，表情分明是在说：你们配吗？百里舒漾觉得哪哪听着都不太对味，感觉好像自己也被骂了，当即决定报复回去，那拍在越晟肩膀上的一巴掌，是带闪电的。

    很快就到了一品汤屋，沈未明一行找了靠里的一桌坐下，为了不引人注目，还把剑给收了起来。店内的人一开始还聊着其他的话题，没发现新进来的客人有什么问题。直到店内的小二过来问，用不大但也绝对不轻的声音说了句：

    “呀，客人里还有两位姑娘呢，真是漂亮。我去和掌柜的说说，得给你们这桌便宜些哩。”

    姑娘两个字像是热油中滴入了一滴水，周围的人齐刷刷的将目光投来，虽然之后出于礼貌人们又把视线挪开了，但是店内人们谈论的话题却也悄悄的发生了改变。

    修仙者五感过于普通人，那些客人自以为别人听不见的小声嘀咕，实则一字不落的落了怀袖等人的耳中。沈未明现在是练气二阶，也能勉强听见一些就是了。

    “喔，那边那桌俩娘们是真漂亮，真想去问问婚配了没有，说不定我还能捞着一个呢。”

    “没看见人家身边有男人跟着啊，做梦也要有个限度。”

    “衣服都是一样的，说不定是兄妹呢。”

    “得了，现在城里这个年龄的姑娘跟金疙瘩似的，没个百八十两你要想讨着？”

    “也是，这世道，谁家生了闺女都得藏着掖着，被逮住那不是十几年白养了吗。”

    “害，你小声点，别被人听见了，到时候黎家那帮人得找你麻烦嘞。”

    “哎哟是哈，那什么，慎言慎言。”

    ······

    “那桌的是外边来的吧，我们清韦城哪还有敢出门的姑娘。”

    “那可不，就黎家干的那些不地道的事，要我是外边的我都不想进来。万一给人用帕子捂去了可怎么办。”

    “玉女娘娘祭祀要用一百位少女。你看看咱清韦城一天天的，不是一点用都没吗。真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

    “唉，咱们小老百姓有什么办法，基本上，就是等死嘛。”

    “也是，前段时间不是还有什么修仙门派的弟子来和黎家作对吗，结果还不是没成功···”

    “你说六个月之前那三个吧，不是说被说服了走了吗，怎么，有猫腻？”

    “咱怎么知道是真是假，那就是死在这儿别人也不知道啊。”

    “那不得，毕竟是修仙门派的啊，又不是路边乞丐，死了人家不会闹？”

    “这每年修仙死伤者又非一二，难说···”

    ······

    听到的内容与预想中相似但又不完全吻合。大多数平民百姓确实对祭祀这件事不满，但也大多只停留在不满这个阶段，可能是因为需要献祭的对象只是女子的缘故，偏激的言论不多。有不满，也多是因为娶不到妻子这一理由。

    怎么会这样？女孩也是自己的孩子，不该是这个反应啊，难道是幸存者偏差的缘故？沈未明想入了神，举着茶杯的手停在半空。不过也确实佐证了猜想，柊校致并未对他们坦诚。

    他倒是觉得没什么，那股子怨气很快就过去了，怪柊校致没有对他们坦诚，可他们也未曾对柊校致坦诚啊，人家现在还不知道他们六个其实是凌宵宗的内门弟子和掌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