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木剑捅不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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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酸死了

    陈二悄无声息地探出头来,恰逢老道缓缓拉开殿门,手持烛火,孤灯摇曳。大殿内不知何时站了一位青袍儒衫的汉子,翠玉悬腰,长剑斜挂,气度非凡。

    “小友深夜到访,未能远迎,还乞海涵。”老道稽首为礼,不修边幅的形象与这礼数显得格格不入。

    青衫男子以礼相还,开口道:“小生龙靖江,见过汪师。”

    老道摆了摆手道:“你我近十载未见了吧?”

    龙靖江微微颔首:“汪师好记性,此地景致依旧,只是香火,似乎不如从前了。”

    “小友说笑了,不过饥溺拯命罢了,哪有本事,让这破庙香火旺盛如故。”言罢,渡步入殿。

    “汪师大能,待以时日,定可让这神武庙重焕生机...”

    老道不待龙靖江说完,抬手打断:“这等溜须拍马的功夫,莫非也是方士诚那老狐狸传授于你?无需多言,说吧,深夜造访,所谓何事?”

    龙靖江有些尴尬,再次抱拳施礼,言语间多了几分无奈:“晚辈此番前来,一是奉家师之命护送小辈们入这隐雾林修行。其二,来时路上见一泼皮小贼,胆大包天,正行妙手空空之事,甚感有趣,遂尾随前来,唐突之处还请见谅。”

    话到此处,贡桌下的陈二怒从心头起,一下窜将出来,指着龙靖江道:“呔,你这厮,怎能凭空辱小爷清白?”

    言辞方歇,老道与青衫剑客的视线仿佛被无形之线牵引,默契非常地聚于陈二身上。那龙靖江更是,歪头斜睨,眼中满是戏谑之意。

    “阁下额上那抹青痕,可是何人所赠?又怎会在更深露重之时,现身这大殿之内?”龙靖江语带机锋,反将一军。

    陈二不卑不亢,朗声应道:“小爷这额头青瘀乃与人切磋武艺所至,江湖男儿,些许皮肉小伤,何足挂齿。至于,为何在此,是谁规定了,三更半夜不能到庙里祈福了?倒是你,夜半三更,悄然而至,所为何来,可有高论?”

    说罢,陈二悄悄,移步至老道身侧,低语带笑:“道长慎防,这厮,刚刚就藏在那房梁之上,行迹诡异,心术难测,咱赶紧报官把这来历不明之人绳之以法,看他还敢不敢在那里威风!”

    老道不语,只缓缓至贡桌前,轻点烛火,方悠然转身,目光如炬,问向龙靖江:“小友,可有什么反驳的?”

    龙靖江一笑,眸中闪过回忆:“这小贼牙尖嘴利,倒是像极了当初您山门那位。”

    老道轻嘘,似有深意:“回吧,告诉方士诚,我虽困于此地,却也耳未聋,目未瞎,你所求之物,明日来取便是。”

    龙靖江闻言,深深一揖,而后翩然转身,朝殿外行去。

    陈二听得二人谈话,暗中腹诽,这两人聊天真是酸!待到龙靖江走出殿门,方低声啐道:“若非你腰间佩剑,小爷早就一个黑虎掏心,定打的你姥姥都不认识你。”

    龙靖江似有灵犀,脚步一顿,回身而立,目光锁定陈二,缓缓抽出腰间长剑,陈二只觉那长剑仿佛毒蛇吐信般紧盯着自己,浑身鸡皮疙瘩,噼里啪啦冒个不停。忽然,剑光一闪即逝,陈二额前碎发随风轻舞,飘落。

    龙靖江收剑入鞘:“黄口小儿,甚是聒噪!”

    陈二吓尿了,僵立当场,待回过神来,才发觉龙靖江早已不见踪影。

    “老道爷..这龙靖江什么来头?娘的,大高手呀,不行,小爷得去拜师,要学会这招,不比我这黑虎掏心厉害?”

    老道掸了掸拂尘,对着陈二又做了个稽首:“好好学你黑虎掏心吧,夜已深,老道要回去歇息了,小施主请自便吧!”

    陈二扭捏的挠了下头道,显得几分不好意思:“呵呵,自便,自便,道长先行安歇,我去把那烛火熄了便回,放心,殿门自会妥善处置。”

    老道未再理睬陈二,径自飘然离殿。

    待老道身影消逝,陈二这才走到贡桌跟前,将贡品一股脑的塞进怀里,吹灭烛火,一步三摇往家走去。

    躺在床上的陈二更惆怅了,想到自己在龙靖江面前说的那些鲁莽言辞,肠子都悔青了。那可是大高手呀,若能得其一招半式,这十里八乡可不得横着走?还有那老道,身份定然不凡,这么大一个大高手在他面前都得恭恭敬敬,自己还真是瞎了狗眼。

    这一晚,陈二辗转反侧,迷迷糊糊睡到天明,爬将起来,洗漱完毕,啃着昨晚拿回家的贡果,心潮澎湃,满是拜师的憧憬。不过转念一想,不知去何处寻那龙靖江,顿时又苦恼起来。看来今日又得去偷鸡,孝敬孝敬那老道,投石问路。

    出得家门,陈二摸着头上的包,寻思再去偷鸡这事,须得找他那帮狐朋狗友帮忙照应下。

    “奶奶的,原是旷野之间掘一浅坑即可手到擒来之事,那王二麻子,偏要归家解手,致我孤立无援,遭逢王家小妮子一番狠辣教训。待小爷再遇此獠,必要赠其一记黑虎掏心,教他知晓厉害。”陈二一边比划着一边往村西口走去。

    薯儿村西口,尘土飞扬。

    王家丫头无精打采的架着牛车,精神萎靡,昨夜擒贼未眠,晨曦初破便被母亲自热炕强拉而起,奔波送货,此刻眼皮似有千斤之重,只得勉强支撑。

    村口土路蜿蜒,远远走来两男一女,为首那青年体格雄健,书生长衫,白袍曳地,腰悬美玉,姿容出众,眉眼间隐含高人一等的傲意。其后跟随一胖乎乎少年,面带憨笑,正滔滔不绝于身旁少女耳边低语,少女一席红衣,面容娟秀,却透露出一片病态的惨白,对小胖子的话也没甚反应,只是习惯性的点着头,显然心不在焉。

    “师叔命我等在此村落驻足,也没说几时到。”白衫青年缓步行进间,悠悠言道。

    胖少年闻言,连忙凑近:“我观此地山青水秀,何不觅一家客栈,二斤熟牛肉,佐以佳酿,边品边待,岂不妙哉?”

    白衫少年沉吟片刻,淡然道:“也罢,权且如此,也不知要等到何时。”

    王家丫头架着牛车,突然被人拦住,连忙睁大双眼。只见那白衣书生拱手施礼,温文尔雅问道:“这位姑娘,敢问村里有没有合适的客栈酒肆,我们可以歇歇脚,打发时间?”

    王家丫头揉了揉困倦的眼角,答道:“西口福来客栈景致颇佳,小吃也可口,诸位不嫌,可以去那里休憩。”说罢,举鞭轻笞牛背,牛车吱嘎作响,蹍过一汪泥水,泥水飞溅,不偏不倚,恰好溅了白衣书生一身。王家丫头却浑然不觉,只嫌这拉车老牛拉车太慢,又狠狠的给这畜生来了一鞭,老牛吃痛哞了一声,却也懒得动弹。

    “唉,终究是未经世事的乡野之人,每个教养也是常情。”书生轻叹,言语间不乏轻蔑。

    王家丫头,没太听清前半段话,但“没个教养”却是听得真切,赶紧回头望去,这才发现这泥水星星点点溅了白衣书生一身。心中原拟赔罪,怎奈对方言辞尖锐,歉语未吐,反化为一句锐利质问:“你说谁没教养!”

    “乡野小民,莫说是这辈子贫贱愚昧,说不定下辈子也逃不掉。”白衫书生负手而立,语调清淡,字字如冰。

    此言一出,王家丫头火冒三丈,跳下牛车,杏目圆睁:“我非故意为之,既已知晓,自当致歉。但阁下出口伤人,又是哪门子的道理?”

    白衣书生正欲回击,那胖少年连忙介入,和颜悦色劝慰:“褚师兄勿恼,姑娘实属无心之举。以和为贵,以和为贵呀。”

    言毕,转向王家丫头笑容可掬:“姑娘勿要介怀,我师兄素来心直口快,你权当玩笑一场可好?尚需姑娘引路,以便我等至福来客栈稍作歇息,感激之情,铭记于心。”

    白衣书生仅以冷哼作答,显然未予理会。

    王家丫头心中五味杂陈,又气又恨,赶车的鞭稍子指着白衣书生,却半个字也吐不出。她性格大大咧咧,平日里斗嘴嬉笑乃家常便饭,但是这会儿,不知为何,莫名的酸楚与委屈却如潮水般涌来,堵在喉头,难以言表。

    此时,一阵熟悉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玩味与调侃:“哎哟,我说王檀香,昨个儿你打小爷那劲儿这么足,怎的遇到条疯狗叫唤还就蔫儿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