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陵王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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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武库激辩

    圣驾终至,田庄众人跪地相迎。年轻的皇帝高纬走出华丽的车厢,在陈德信的搀扶下一步一步下车。他的宠臣穆提婆很快跟到了皇帝身后。

    “太保。”高纬朝后微瞥道。

    高长恭趋步在皇帝身后,与穆提婆一左一右。

    高纬又问:“太姬何在?”

    这就轮到李长腿奏禀了。他第一次看到皇帝,激动地扑地跪倒,痛陈田庄惊变及太姬遇险之事。

    高长恭面色愈沉,并不争辩。

    穆提婆这才知道他的母亲差点命丧匪人之手,气急败坏,立刻跪下来拉住皇帝袍角:“兰陵王阴谋刺杀臣母,请陛下为臣做主!”

    高纬始终面色平静,听完穆提婆的控诉,也不急着问罪,而是叫来大理寺卿封述:“封公,审案还是你来吧。”

    “老臣遵旨。”封述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然后,他走到穆提婆和高长恭二人面前,问高长恭道:“太保,城阳王说的这些话你都听到了。你有异议吗?”

    高长恭不疾不徐道:“臣密令参军高昆率亲卫伏于田庄外,并非与匪寇勾结,而是防备陛下驾幸田庄之事为太姬所知,偷运官粮出去。至于刺杀太姬,就更不可能了。否则,我何必请陛下亲赴田庄断案呢?”

    “嗯。”封述沉吟,接着唤来高昆问话。

    高昆离开王府亲卫的队伍,他身后的高天就出现在高长恭眼中。

    高长恭心中猛地一沉,差点叫出儿子的名字。高天也望见他,立刻低下头。

    高昆所述自然与高长恭一致。那陆璧听不下去了,也不管皇帝在场,插嘴道:“若不是你们与贼寇勾结,怎么半天来抓不到一个贼人?”

    高昆针锋相对:“怎么没有?我把贼人关入武库,却被一把火烧死了。”

    “火是我点的吗?”

    “难道是我点的不成?”

    武库的火仿佛烧到了田庄外,蔓延在双方心里。封述打断二人争执,把手一扬道:“去武库看看。”

    武库火势已减,只剩下残垣断壁在静静燃烧。众人围绕武库散开,表情各异。这场面像极了盛宴开场时,宾客们面对案上酒菜的嘴脸。

    但在高长恭看来,只是杯盘狼藉,残羹冷炙。

    高普说过,就算陆令萱烧掉武库也不要紧。粮食烧成灰也是粮。可整座武库只有两座不断冒着黑烟的粮窖,满打满算不过三四千石,不足为据,与高长恭所说的数万石相去甚远。

    此时,这位兰陵王最坚定的盟友只能张开干巴巴的嘴唇,无话可说。

    “太保,你说的数万石官粮在何处?”高纬终于发难了。

    高长恭自知事败,不愿赘言,垂首道:“臣查案不清,冤枉了太姬,请陛下治罪。”

    “哼!刺杀太姬也是你的安排吧?”穆提婆追问。

    宋益站出来道:“此事与太保无关。得知太姬遇袭后,小人还率领亲卫去营救。田庄的典计可以为证。”

    众人又把目光投向了李长腿。后者如实道:“小人救下太姬后返回田庄,于途中与兰陵王亲卫相遇。”

    封述又问宋益:“你哪里得来的消息?”

    宋益极力想保全高天,道:“是王府中人报来的。”

    “就是世子。”刘桃枝一语道破。

    世子高天在众人目光中站了出来,道:“臣去田庄时恰好走了兵冢谷这条路,当时只见有人焚车堵路,并不知太姬困在谷中。直到田庄一名骑卒相告,臣便火速去田庄报信。”

    可朱浑孝裕补了一句:“这么看来,刺杀太姬是另有其人了。”

    高阿那肱阴阳怪气地说了句:“谁知道这是不是兰陵王的故作姿态呢?”

    封述立刻表态,朝皇帝拱手道:“老臣一定尽快查清此案。”

    穆提婆突然叫道:“世子,我记得你应该去赵州,怎么会在这里?”

    众人皆是一惊,高普立刻讽刺道:“城阳王的耳目真是厉害!”

    高长恭紧紧盯着儿子,他当然也想知道期间发生了什么。

    高天这时出奇地镇定,朝穆提婆冷笑道:“父王为国除贼,我自当相随。”

    穆提婆见兰陵王世子外柔内刚,并非轻易拿捏之辈,便想速战速决。只见他跪在皇帝脚下道:“兰陵王欺君罔上、诬告臣母,该当何罪,请陛下圣裁!”

    高纬依然不为所动,把问题推给封述:“封公,朕还是叫你断。”

    封述慢悠悠道:“遵旨。”然后他问向高长恭,“太保,武库已烧成废墟。从场面上看,着火前这里也不会有数万石的粮食。你还有证据吗?”

    高长恭缓缓摇头,无奈道:“但城西仓的布囊确实得于武库。官粮也许存放在田庄别的地方。”

    陆璧又恼了:“那你继续搜!”

    封述依旧沉着冷静,对皇帝道:“仙都苑一案干系重大,不可不慎重。老臣请陛下宽限两日,一定能查明真相。”

    “你要怎么查?”高纬问。

    “查武库,查田庄。”

    穆提婆冷冷道:“封公,你年事已高,可不要——”

    话未说完,可朱浑孝裕出班道:“陛下,臣愿协助封公办案。”

    “准奏。”高纬欣然同意,然后就摆驾回宫了。群臣浩荡而来,又浩荡而去,只留下几位股肱之臣。

    高普望着断壁残垣道:“我们中了陆令萱的计,武库根本就是一个陷阱!真正的粮窖只有两座,其余十几座在哪里?这把火烧得好啊!掩盖了他们的阴谋,反而显得是我们在耍弄阴谋!三郎,问题出在哪里?”

    高长恭心乱如麻,不知如何回答。

    可朱浑孝裕道:“问题不外乎两点,一是出在我们身上。官粮这条线我们早就知道了,如果我们中有人透露给陆令萱——”

    “这不可能!”高长恭打断话,“第二点呢?”

    “那就是查粮的人有问题,他们和陆令萱勾结了。”

    “我前后派了两个人——”

    这回是可朱浑孝裕打断了高长恭的话:“只要第一个人出了问题,再派第三个人第四个人也是无用的。”

    第一个人正是张清派去的,难道是他那边出了问题?高长恭不敢想了。

    高普继续道:“还有陆令萱遇刺这件事,世子,你说说。”

    高天答道:“贼人以火焚车,堵住兵冢谷两头,显然准备充分。他们应该早就知晓陆令萱的行踪。”

    高长恭脸色愈发阴沉:“看来还有一股势力在盯着我们。哎,我自以为行事机密,却接连泄露给两股势力,真是、真是……”他不知如何表达自己的愧疚,只好朝众人一拜再拜。

    众人告散,高长恭叫宋益去孤独园通报消息给张清,然后打道回府。

    士气低落,队伍缓缓前行。高天几次想询问吴楚怜的情况,皆是欲言又止。

    待望见邺京城门时,高长恭才打起精神,紧了紧缰绳问高天:“你怎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