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阴村篇:一触即发
少年跪在地面上仰天长啸,不断发出阵阵哀嚎。
赵兲河将手搭在忱曦肩上,用低沉的嗓音说道:
“跟我走。”
忱曦没有理会,仍然长跪不起,不断摇晃着母亲的尸体。
那彪形大汉逐渐有些不耐烦,开始拖拽跪在地上的少年。
“走,别耽误老子的事。”
忱曦缓缓起身之后,瞪着赵兲河冷冷地说道:
“我不去,哪里都不去。”
赵兲河叹了一口粗气,眼神十分犀利地瞪向少年。
“是吗,这可由不得你。”
此话入耳,忱曦变得更为不满,脸色似如寒冬一般。
“查案是远征军的事,为什么非得拉上我。”
那彪形大汉挠了挠头,神情之中显得有些无奈。
“你对远征军似乎有点误会。”
“什么误会?”
“听清楚,我只说一遍。远征军并非官府衙门,我们没有义务查清你母亲的死,更没有心情同情你,我们只为‘阴山大劫案’而来。”
“那你为何要找我?”
“我们从你母亲身上搜出了魂卢,正是阴山大劫案丢失的饷银。”
此话一出,忱曦神情大变,不敢置信地望了望母亲的尸体。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为什么?”
“因为…”
赵兲河挑了挑眉,眼神似有所怀疑。
“看起来,你貌似知道点什么。”
“我…”
“你叫什么名字?”
“忱曦。”
彪形大汉微微点头,然后挥了挥手,带着众人朝南方走去。
“我记住你了,我会再来找你的。”
说完,赵兲河一行人缓缓消失于视线之内,杀气腾腾朝着荒勇营一路踏行而去。
看着远去的远征军,忱曦根本无暇顾及。他面如冰霜,伸手抱起母亲的尸体,缓步向屋内走去。
将母亲放于床榻上后,少年默默为其盖上了被子,看着她熟睡的面容,还是那般亲切和慈祥。
…………
另一边,赵兲河等人来势汹汹走到了荒勇营的大门前。
刚刚抵达,一名身穿黑色链甲的士兵就跑到赵兲河跟前,为其牵马并拴至一旁。
“尸体呢?”
“在里面,刘队正在询问。”
彪形大汉扫了几眼上方的木匾,嘴角忽然浮现出一丝轻蔑的笑容。
“荒勇营…”
看着大门前的众人,正在喂马的黄泽立马停了下来,挡在远征军众人的身前,强硬地问道:
“你们是谁?”
“我们是谁?你莫不是认不得这甲胄?”
黄泽上下打量着血红色和暗黑色相互渲染的链甲,瞬间明白了来者的身份。
“远征…”
赵兲河不屑地瞥了黄泽一眼,然后一声巨吼:
“走!”
黄泽看着远征军的背影,心中有些窝火,将手中的饲料一把扔在了地上。
静默了小会儿,黄泽又将地上的饲料默默捡了起来,继续喂养着营地的马儿们。
赵兲河推开主营帐的布帘,慢步走进其中,正看见聂千山和刘十三谈话。
刘十三看见赵兲河之后,立马毕恭毕敬地打了一声招呼。
“少副,您来了。”
“查清楚了吗?”
“死者名叫李山,是下阴村的村民,也是一名“守村人”。”
听见“守村人”三字之后,赵兲河脸上露出了不解的神情。
“守村人?什么意思?”
刘十三见状,立马解释道:
“少副,您有所不知。”
“别废话,赶紧说!”
“下阴村因地势荒凉,一直以来都是落难之人的首选,可随着外乡人的增加,纷争也变得越来越多。原住民们为了维持村子的稳定,专门成立了一个名为“守村人”的组织。”
听完刘十三的解释后,男人一顿哈哈大笑,然后眼神轻蔑地瞥向聂千山。
“你们是戏班子吗?”
“屁大个地方,又是荒勇组,又是守村人。
就在赵少副说完的瞬息间,聂千山猛地将一壶酒砸向桌面,再打了一个响亮的酒嗝。
赵兲河看着聂千山不成体统的模样,心中有些厌烦,而聂千山则带着酒气与些许不耐烦说道:
“是啊!屁大个地方,九洲城的公子哥都还要特地跑过来。”
“你说什么!”赵兲河大吼。
“俺喝多了。赵少副,莫跟我这乡下人计较。”
赵兲河死死盯着聂千山,心中暗自盘算。
(一脸的胡茬,鹰虎兽羽毛做的大衣,还有那手背上的伤疤,以及腰间的骨灰袋。这家伙分明是个行者。)
(此人相当棘手,猎杀鹰虎兽至少得是“伏矢行者”)
彪形大汉走到胡茬大叔面前缓缓坐下,二人双目相对许久,眼神之间似如刀剑交锋。
一阵“拼杀”之后,赵兲河将桌上的酒壶单手拧起,望着聂千山轻声说道:
“聂兄,不介意我喝你壶酒吧?”
“老子相当介意。”
说完,聂千山单掌将赵兲河拎着的酒壶按回桌面之上,力道异常惊人。
二人较劲之后,赵兲河朝聂千山抬头瞪去。
“嗷,不尽尽地主之谊?”
“尽个屁,喝酒得给老子钱。”
“多少钱?”
“一壶酒的钱。”
二人的语气逐渐缓慢下来,谈笑间却带有一丝杀意。
“一壶酒是多少钱?”
“足够说服老子的钱。”
“我为什么要说服你?”
“他娘的!因为这里是下阴村!”
赵兲河静默几秒之后一阵狂笑,然后拎起酒壶一饮而尽。
喝完后,轻轻将酒壶放在了桌面之上,再随手扔出了数十个魂币。
“酒我喝了,就值这么多。”
聂千山瞥了一眼桌上的魂币,然后不屑地将其一同扔在了地上。
“差点意思。”
身穿黑红链甲的高大男人没有转头,他仅是冷冷回复:
“胃口太大,会出事的。”
等聂千山回过神时,赵兲河已带着刘十三走出了主营帐。
二人走出营帐之后,高大的男人朝刘十三小声问道:
“你觉得,他跟阴山大劫案有关吗?
“不太像,区区一个马匪头子而已。”
听着刘十三的回答,赵兲河在心中暗自揣摩着蹊跷之处。
(一个荒凉村子的马匪窝,怎么可能顿顿有酒喝。)
(最可笑的是,他甚至还看不上我的买酒钱。)
刘十三看着赵兲河逐渐走了神,连忙喊了几声。
“少副?少副!”
“走,去看看李山!”
赵兲河自顾自地朝营地后院走去,嘴角默念:
“有问题!有大问题!”
待赵兲河回过神后,直接朝着案发地冲了过去。
此刻,远征军众人已将荒勇营围了个水泄不通,后院更是层层封锁。
此地有着两顶营帐,一顶内储存着各种食材,另一顶布帘是关着的,似乎不想让人看见。
李山躺在后院的正中心,他整个身躯几乎已被白雪覆盖,只有脸部和一点点上半身露了出来。
“他身上有饷银吗?”
“有一块魂卢,正是‘阴山大劫案’丢失的饷银。”
赵兲河没有理会,表情像早已猜到一般,默默走向了尸体。
忽然,赵兲河将手搭在尸体的头部之上,一股灵魂之力渗透而出,顷刻遍布了尸体的全身。
“他不是行者。”
“不是行者?”
“对,他体内毫无灵魂波动的迹象。”
赵兲河盯着尸体,心中若有所思。
(寻常人绝不可能抢的了远征军所押送之镖。)
(此人和妇人应都不是“凶手”,但关联之处,我实在想不出。)
男人不由得叹了口气,本以为上天送来了破案的线索,结果却是一场空欢喜。
唯独刘十三似在窃喜什么,平静的表情之下,仿佛有一种隐秘的放松感。
赵兲河皱了皱眉,语气逐渐显得有些焦虑。
“看来,我们有必要去见见这些守村人了。”
刘十三看着赵兲河失望的模样,连忙上前说道:
“守村人就住在“镇庙堂”附近。”
“嗷,这地方竟还有“镇庙堂”?”
“有一个,可不知鬼神的身份。”
赵兲河听闻之后,神色有些诧异。
“问问村里人。”
“他们也不知。”
“笑话!哪有不知的道理!”
“据村长说,他们父辈搬来下阴村之前,“镇庙堂”就已经存在了,所以没人知晓“仙儿家”的来历。”
“这倒是新鲜,九洲境内竟有这种村落。”
刘十三压低声音,微微靠近赵兲河的耳边。
“其实下阴村本就没有记录在册,如今就是个亡命徒的聚集地而已。”
赵兲河伸出巨手,一掌将刘十三抓到了面前。
“为何不早点不告诉我。”
“少副日理万机,怎会在意这些琐事。”
身穿黑红链甲的彪形大汉将副官重重摔在了地上,跨着大步向营地外走去。
“走!”
“少副,去哪?”
“镇庙堂。”
…………
待赵兲河一行人远去之后,胡兰和万海连忙冲进了主营帐内。
“当家的,你为什么要杀李山?”
“老大,这时候杀人岂不是引火烧身?”
聂千山听着二人的唠叨,猛地一拍桌面。
“你们也觉得是我?老子为何要杀他?”
“那李山,他…”
满是胡茬的中年大叔,拧起酒壶大饮一口,然后擦了擦嘴角的酒渍。
“恐怕,是那小子动的手。”
胡兰看着聂千山咬牙切齿的模样,吓的不敢说话。
一旁的万海更是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聂千山看着颤颤微微地二人,冷冷瞥了一眼。
“我有那么可怕吗?”
胡兰见状,连忙钻进了聂千山的怀里,楼着脖子说道:
“当家的,奴家喜欢你还来不及呢。”
万海站在一旁,推了推破旧的眼镜,强颜欢笑地说道:
“老大,您想多了。”
聂千山随手搂着胡兰,望着万海认真地说道:
“反正,最近都给老子谨慎一点。”
忽然,胡兰惨叫一声,抓着聂千山的臂膀娇羞地说道:
“当家的,您弄痛奴家了。”
此刻,聂千山才发现自己不小心捏紧了胡兰的大腿,连忙松开。
吵闹之际,聂千山不经意瞥见了营帐外正在喂马的黄泽,立马收起了色心。
“回头给他也拿一点魂卢,大方一点。”
万海弯腰伸向聂千山的身侧,语气阴邪地说道:
“他下不了这条船,您放心。”
霎时,聂千山立马露出凶恶的眼色,死死盯着身旁的万海。
“大方一点!都是自家兄弟!”
强烈的灵魂之力迎面扑来,万海瞬间露出了畏惧之色。
“您…您教训的对!”
聂千山盯着万海的双眼,压低音量,语气阴沉地说道:
“盯紧萧雪和忱曦,他们若管不住嘴,你知道该怎么办。”
“放心!我来管,我来管!”
此刻,透过破旧镜片能清晰看见万海谄媚的眼神,以及神色之中无尽的贪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