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武师和准武师,道长实力,虺,人蛇,吞噬欲望
薛庭风说不出话,艰难抬眼,头以极小幅度轻点了一下。
旁边的人听到问话立刻骄傲起来,挺着胸豪声道:
“道长,老薛当年可是去外头闯荡过的,拜了师父学了本事,跟我们这些山头人不一样,皮肉筋骨四关,已经过了筋关了,可以叫做准武师。”
清源道长的目光在那凝实的肌肉纹理,以及肚子上破开的伤口里一扫,
他却轻轻摇头:
“不是准武师,是武师。
两者的区别,在于练武之人入了九品炼体,五脏六腑都会生出膜来,这才有了暗劲一说。
其中区别,我还是分得清的。”
刚刚说话的那人语气一滞,有些诧异地讷讷道:
“看来老薛........比跟咱们说的还要厉害啊。”
道长面带笑意,目光寸寸在薛庭风身上扫过:
“是武师那就更好了。武师生机强大,肌骨坚韧,你这次福大命大,有我当年从师门带出来的应当死不了。”
武夫九品,炼体,五脏六腑生膜,暗劲......李焕站在道长稍后侧,默默听着看着。
也就是说,那水里的大家伙,轻轻松松差点弄死了一个九品武夫。
听着很危险,应该算是比较厉害的精兽。之前齐氏医馆的神秘女人也说,这东西快成妖了。
不过危险,往往也意味着机遇。
李焕容色沉静,思绪流转。
之前他就打定主意,要想办法从清源道长这弄回煞兽相关的魄力。
那么大的量估计能提供至少十五点以上的地魄之力,能让实力再次提升一大截。
放弃就太可惜了。
那么应该怎么开口呢?
李焕眨了下眼,目光落下。
清光涌动中,男人肚子上的渗人鳞片不断消磨,已经退到了伤口边缘。
但清源道长手中,术法色泽也黯淡下来。
两相僵持。
清源道长额头上缓缓渗出一滴汗水。
有人看出他此时似乎状态不佳,眼中闪过担忧:
“道长,要不先......”
清源道长却此刻忽地微垂眼皮,口中轻念:
“丹朱口神,吐秽除氛。舌神正伦,通命养神。罗千齿神,却邪卫真.......”
本来黯淡的清光忽地缩小聚拢,化作一只璀璨凝实,浑圆一团,无面无口的生物形状,落在伤口上。
清源道长凝眸轻喝:
“请.....增损大将军!”
浑圆怪物果冻似的晃动一下,随即瘫身下去,在伤口上轻柔一滚。
剩下的细碎鳞片全部簌簌掉落。
怪物橡胶似地摊开,化作一层软软薄膜,覆盖住肚皮上的大洞,连带着腿上也止住血。
围观人群中,响起一阵阵的惊呼。
薛庭风渐渐恢复了些神光,脸色发红,呼吸逐渐稳定,一口生气重回脸上。
睁开的眼中,居然再度焕发神采。
一股振奋之意顿时在场中传递开来,众人面色激动兴奋交织。
噗.....术法消散,清源道长起身,长出一口气,像是有点疲乏。
他冲着周围人点头:
“一时半会算是稳住了,至少今明两天能撑过去。”
惊喜,崇敬,狂热的神色在猎户脸中变幻,有人激动出声喊道:
“谢仙师...”
清源道长却挥手直接打断,低头凝视薛庭风,径直问道:
“我有很多年没见过这样的诡异伤势了,说说吧,你遇到的到底是什么?”
明明话声依旧平稳,李焕却从中听出了一些迫不及待的味道。
薛庭风满眼感激,干裂的嘴唇艰难张开:
“道长,谢谢....”
清源道长眼中忽地闪过一丝不耐烦,狭长眉头一顿,又舒展开,温和地笑着:
“无须多言,还是说正事吧。”
薛庭风看明白了脸色,立刻加快语速说道:
“仙师,那应该是.......一条蛇。”
此时回忆起来,脸上刚起来的血色迅速又消退下去。
这位红丘县顶级猎户,硬汉长相的一张脸也抖了一抖,声音干涩:“
“说是蛇,但我也不清楚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我在铜山脚下长大,五岁就跟着我爹上山!野猪,熊,虎,狼什么都亲手打过,直到今天三十年,都从来没见过这种东西。
太大了,只是一个脑袋就有三丈长不止,头顶有一颗骨头凸起。”
此刻薛庭风再度回忆起当时的场景,表情强行镇定,一溜冷汗却顺着脑门淌下来。
他开口讲述起来。
他们一行人上山,打猎回来路上发现一个水潭,想顺道洗个澡,消去赶路的疲乏。
薛庭风性子急点,走在前面。
清幽发寒的水潭,大概长宽五十丈的样子,逼人刺骨的冷气,阳光只照住一半的水面。
他站在边上,往下能看清一尺深,再往下就是一片深沉厚重的黑色。
晃动着,荡漾着。
墨汁一样的质感,好像底下有什么东西似的。
这是个极深的潭子,连只鱼虾都看不到。
薛庭风一身黏腻热汗,实在难受,蹲在潭边打算洗把脸就走,某种属于猎户的直觉让他不敢在这久留。
可在抬头的瞬间他发现原本死寂的水潭晃出几道波纹来。
他唰地站起,转身就走。
下一刻就是“轰”的一声在他身后炸响,水波轰然翻开,巨大的气浪推着他往前滚了一个咕噜。
根本没时间反应。
薛庭风狼狈起身,拼命逃窜。
可他连滚带爬地跑出几步,却总觉得耳旁有道腥冷浓臭的气息。
他不受控制地偏了下头,看见一双半人高的褐色竖瞳。
幽幽地跟随他身后。
阳光在那嶙峋石块质感的身躯鳞片上一照,毫光反射,如冷铁一般的质感。
薛庭风讲到这里已经讲不下去,事实上后面的事情他已经一片模糊,只记得腿上撕裂般的剧痛。
以及那根伸向他肚子的爪尖。
院子中一片寂静,仅仅是讲述,一种冰冷就感同身受的在人群中扩散开来。
不少人差点忘了喘气。
也在这时,旁边的小个男人站了出来,低声道:
“下来我来说吧。仙师,当时我们几个在后头,老薛一向性子急喜欢冲前面,我们也没管。
但听到动静我们立刻冲了过去。
但没看清那东西的样子,老薛腿已经断了半截,躺在地上死活不知。
我只看见水潭里浪头翻起来两丈多高,有青黑色的一颗脑袋在那浪里一翻就下去了,大得吓人。
看着像蛇,但又跟一般蛇不一样,脑壳顶上是凸出来的一截......”
小个男人吞了口口水:
“仙师,你说咱们是不是碰到走蛟了。”
“不是。”
清源道长却摇头,满眼的凝重,沉默一会儿才说道:
“蛇十年成蟒,蟒五十年为蚺,蚺百年为虺,虺再过百年为虬。
生独角,两爪,口有剧毒,能化走兽鳞虫为己用。
等到它头顶那颗角完全长出来了,就是虬了,这就能被叫做——妖。”
清源道长环视四周,扫过一张张惊愕瞪眼的脸:
“你们碰到的,怕是一只快要成妖的虺。”
“虺,是什么东西......”
有人呼吸都不利索了,结结巴巴地开口。
妖,以及接近妖的东西,在红丘县人的记忆中,是完全招惹不起的大恐怖。
清源道长俯身,从地上捡起一小片刚刚落下的青灰鳞片来,两指捻起,向周围展示:
“这东西就是虺的毒所化。
按正常情况来说,薛兄弟这会儿恐怕已经死了,如果不被立刻烧掉的话,他会在三个时辰内身躯融化,变成一条没有神志的人蛇。”
“然后一路游回那个水潭子,供虺差遣,这也是它没有当场杀死薛兄弟的原因。”
“人蛇......”
满院皆寂,凉风吹过一张张张开的嘴,一双双惊惧的眼,一只只发抖的手。
李焕脸色却隐约有了变化,紧盯着清源道长手中那枚鳞片。
不知怎的。
额头中央像是镶了枚烙铁,越发滚烫,他心中忽然生出了一种难以言说的渴望,像是......
想要吞掉这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