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鬼差开始成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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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李焕的爷爷,一分狞恶,一分侠气,一点素心

    什么是武?

    李焕偏头与老人对视一瞬,毫不犹豫,吐出清晰无比的两个字:

    “气魄。”

    老人灰眸忽地一亮:

    “仔细说说。”

    李焕手指在薛柔身上不着痕迹地一搭,感知顺着肌肤蔓延而去,发现她一身血气轻灵无碍,流转自如,只是陷入某种类似昏睡的状态中,才彻底放下心来。

    李焕抬眸与老人对视,语调平稳地道:

    “杀人技,救人术,水火两道,都在其中。”

    老人听着,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默然一会儿,缓缓说道:

    “这话,谁教你的?”

    李焕笑了笑,大咧咧地回答:

    “我家以前已经有个老头,常在我耳边念叨这些,听得我都烦了。”

    “听起来像是你爷爷,这话说的真好。”

    老人点头笑着,神色颇为赞同:

    “武道一脉,气魄当先。要胜敌先炼心。

    心里没胆气的人纵使天赋再高也枉然,一遇生死搏杀就自乱阵脚,十分力只出得了三分。

    至于武技功法神通,那些道人沙弥喜欢说得天花乱坠,什么天人感应,梵我禅定。”

    老人话声一顿,腰杆忽然挺拔,一双灰眸亮堂堂,闪过彪炳气焰:

    “但对武夫来说,万般磨炼不过就是两个字——杀敌!

    更快速,更高效地杀敌,其他都是扯犊子的虚话。”

    怪不得都说武夫粗鄙呢......李焕听着这话,心中吐槽一声。

    但随即,他也不禁开始思考。

    回忆起老人刚刚一手莫测难言,仿佛能与天地交融的手段,李焕一直猜想这位神秘老人应该是道门中人。

    现在听这话的意思......难道是武夫?

    那么这样的实力,会是第几境的武夫呢?

    想到这里,李焕心中腾起一股说不清的悸动感,或者说,意兴盎然。

    这世界的武力上限越高,能够攀升的地界就越大。

    在小池塘里蹦跶半天称王称霸,实在太没意思。

    在李焕思索的同时,老人同时也投来目光,神色毫不掩饰地都是欣赏。

    在老人看来,即使在藏龙卧虎年轻一代人才辈出的中州大域,能称得上气魄无敌的年轻人也没几个。

    眼前这位抱手而立,一脸放达不羁的小子.......或许真能算一个。

    想到这里,老人悠悠地开口:

    “你这一身功夫和胆识,都是你爷爷教予你的吧?”

    李焕点头一笑,眼神继而涌起怀念,神色也无声无息地温和下来。

    他嗓音放轻:

    “是,我从五岁开始练桩功抱架,七岁摸刀练剑,八岁拿枪,九岁就上擂台和人对练,月月不停,人生前十来年,都是他手把手教过来的。”

    想起那位喜欢穿中山装的小老头,李焕脸上笑容不自觉更盛几分。

    他伸了个懒腰,一身筋骨噼里啪啦地作响,顺着话头自然而然地道:

    “老爷子曾跟我说过,做人做事,胸藏七分锐气,方能势不可挡。”

    老人面上浮出思索之色,接口道:

    “不过七分,剩下三分呢?”

    李焕长呵出一口气,脸上瞬时涌出无限怀念,放空般地望着远方,轻声道:

    “还有一分狞恶,一分侠气,一点素心。”

    老人脸上的笑容顿了一顿,像是缓缓地凝住了,好一会儿才有声音传出:

    “你的爷爷是个怎样的人?”

    李焕没立刻回答,像是想到许多东西那样默了一会儿,才笑起来:

    “很难说,好多时候我觉得自己也看不懂他,问他以前做过什么事,他从来都不讲,和我说人只用向前看,过去的就过去,提起来只会让人伤怀。

    不过他收藏着一副字,宝贝得很,谁都不让碰。

    我就看过两次,第一次是我八岁,找吃的结果偶然翻到了,看到上面写了两行字——

    匹夫未折志,中流万古刀。

    我当时看不懂,一不小心还把口水印子弄上去,结果扎了整整一个晚上的马步,藤条都打断了两根。”

    李焕说起往事,唇边都是止不住的笑意:

    “第二次是老爷子走的那天、

    他当时躺在床上,半睡半醒,已经睁不开眼睛,但我一进去他就醒了,紧紧抓着我的手。

    说等他咽了这口气,这幅字一定要烧在他碑前。

    烧完了,成灰成土,这辈子也就值了。”

    李焕脸上淌出回忆的静水流深,无声无息地涌动不止。

    他神色安静,星月辉光洒落而下,勾勒出侧脸干净挺括的线条。

    没被那股凶悍杀意笼罩的时候,其实就是张少年气十足,清秀而俊气的脸。

    沉默了会儿,李焕微抬起一分头,眯起黑眸,出神般地望向夜空:

    “小时候不懂,但那时候,我觉得自己好像懂了一点。”

    一身黑衫的对襟老人和他一同投去目光,嗓音有些莫名动容的意味:

    “我现在知道,你这一身胆魄如怎么养出来的了。

    你爷爷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嘿嘿,或许吧。”

    李焕嘴角扬了扬,表情难言。

    随即,老人再度开口,却是话锋一转:

    “但是小子,我刚刚其实看到了你如何锤杀那只小僵尸,现在更是清楚你的风格。

    这样勇猛精进,无畏无惧的打法,确实可以让你轻松爆发超出极限的战斗力,可.........”

    话声一顿,老人的目光忽然严厉了一些,如一把锋利尖刃破开空气刺向李焕,带着些许警告的味道:

    “如果是在面对实力远胜于你的对手,这一点恐怕会让你陷入身死的绝地。”

    李焕听到这话,却抬眸直直地看向老人,没有丝毫退让的意思:

    “老伯,说不定更是胜敌的契机呢?”

    一问一答,针锋相对。

    迈入武道后,李焕与人交手时其实从不在乎什么劣势优势,劣势他就沉稳如磐石不惊,优势他就凶猛如海潮狂涌。

    但战斗时不管境况如何,他从不会有一丝一豪的倨傲或者无力感,只是全神贯注地.......

    思考如何赢下来而已。

    李焕一直觉得,生死一线的转变,往往就在于你如何把握那最关键的一刹那。

    一时的优势劣势根本不重要。

    翻盘和被翻盘的事,不到最后一刻尘埃落定,谁说的清呢?

    老人微眯灰眸,眼神越发凌厉,他严肃起来的时候压力骤然激增,宛如万钧山岳压顶。

    李焕却是面带轻笑,蛮不在乎地与其对视。

    坦坦荡荡,毫不遮掩。

    刚刚才松缓下来的气氛,忽然又紧张地绷成一根弦。

    对视半晌,李焕耸耸肩,又有点无奈地叹口气:

    “老伯,你也别这么看我嘛,我也不是没脑子的愣头青,只会一根筋地向前冲啊。

    该套路就套路,该迂回就迂回,花招我也没少玩的。

    但.......”

    李焕话声一顿,一双点漆黑眸中神光焕发,亮若大星。

    他洒然地笑起来:

    “不管做人还是做事,我这个人还是喜欢随心而行,随意而动。

    人生一世这么短,还不如顺从本性,活得尽兴一点嘛。”

    老人听到这话,默然半晌,忽然刀眉一扬,也哈哈大笑了起来。

    刚刚的严厉气势一扫而空,气氛再次鲜活松快起来,李焕发现这位身份神秘而实力更是深不可测的老人其实有很多面的不同。

    他面色泰然时就气势高远,岳峙渊停,不自觉让人心生仰视之感。

    可笑起来忽然一下就变了,有点和蔼,有点亲切,还有点老军阀似的可爱霸道和严肃。

    像是乡下老农看着孙子跟自己犟嘴,他争辩不过,只能叹着气露出无奈的笑容。

    “你小子可真是.....”

    老人看着李焕摇头,低低地感慨着,可脸上不知怎么的,自然而然多了几分亲近之感。

    “真是说不听啊,也罢也罢。”

    他摆摆手,眯着一双灰眸,笑了两声:

    “不过也是,要是一说就听那还叫年轻人么。

    我当年也和你一样气盛张扬,不狠狠摔几个跟头是听不进去话的。”

    “那就摔了再说。”

    李焕笑得一脸写意:

    “做错就改,不行就练,有什么关系,人又不是死的,随时可以变嘛。”

    老人背手而立,静静打量着李焕,眼神温润而沧桑,却暂时没说话了。

    注视那张率然真诚的脸,很多本以为忘掉的往昔回忆再度跃上心头。

    夕阳铺洒山岗,满地残肢断箭,张扬的大笑声冲破战场的浓郁血气,幸存下来的年轻人们彼此搀扶着,笑容疲倦,却用力地互相击掌。

    清脆的响声击碎即将到来的黑暗。

    许多年前的那些身影,往事历历在目,老人面色沉缓而怅然。

    但很快,李焕的声音将他从回忆中硬生生扯了出来。

    “诶诶老伯,你怎么容易说着话就走神啊,老这么颓丧可不行,人老气不老嘛。”

    ”你小子......倒教训起我来了。”

    老人面色蹦得严肃,有点不满地瞪了李焕一眼,可没忍住,又笑起来。

    他抬手点着李焕:

    “你身上有股劲,老让我想起当年的那些朋友。”

    李焕敏锐地捕捉到关键词,脱口道:

    “当年?”

    老人脸上怅然的一点即收,脸色转为淡淡:

    “物是人非,世事无常,以后你就明白了。”

    他话锋一转,话声忽然重了几分:

    “不过小子,你说这话,倒让我想起前几日的时候,有个小辈问过我一个问题。

    我当时未答,让他回去再想三年,想不出来再来问我。

    现在看来你倒是比他合适,这个问题抛给你如何?”

    李焕饶有兴致,嘴角扬起来:

    “行啊,我听听。”

    老人微笑着,一双灰色眸子上下打量李焕一番后,才悠悠说道:

    “大烈以武立国,武夫一脉为砥天柱石,国之重器,但世人都说武夫跋扈。

    李焕,你可知这跋扈二字何解?”

    跋——扈?

    李焕表情忽然沉静下去,面露思索,安静垂手站着。

    心中闪过一些缪缪无痕的东西,好像抓住了什么。

    但不等李焕回答,老人就已经背着手踏出一步,瘦削身影在风中一转而逝,带笑的嗓音在风中远远传来:

    “小子,不用着急,回去慢慢想吧。

    改日我亲自上门,问你要这个答案。

    要是答得出彩,我送你一件好玩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