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主辱臣死
“阿耶!”
梁老汉儿子惊呼一声,赶忙蹲下身,把梁老汉搂在怀中。
“韦郎君、李郎君,老身求求你们,行个好,放过我们一家吧!”
梁老汉的老妻,这会儿也颤微微地走过来,浑浊的泪水布满脸颊,朝着韦泉和李绅连连叩首。
梁老汉的儿媳虽然没说话,却也跟着自家婆母,向着二人不断地磕头。
李绅、韦泉二人根本不为所动。
盯着瘫在其子怀中的梁老汉,李绅嘴角勾起一丝不屑和冷漠,沉声威胁道:“把田土交出来,什么都好说,否则......”
“否则什么?”
一直冷眼旁观的刘义真,拨开挡在自己面前的侍卫,锐利的眼神盯着李绅、韦泉二人,冷声说道:“巧取豪夺,还如此跋扈,真当这关中之地,没有王法了吗?”
“哪里来的小儿?”
李绅怒喝一声,阴翳地瞪着刘义真。
一旁的韦泉这才微眯着眼,仔细打量着站在院坝另一侧,护着眼前小儿,黑衣短打,腰悬长刀的壮汉。
适才他没怎么在意这些人。
实在是关中之地,英雄如苻坚、姚苌,甚至刚刚占领长安的宋公,都对他们韦氏礼遇有加。
如此谁敢跟他们韦氏过不去?
奈何这些人眼神凌厉,身上气息阴森冰冷,泛着若有若无的杀意,如同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一般,给人非常实质地压迫,这就让韦泉心中莫名地生起一丝警惕。
察觉到这些人的异常,韦泉轻轻拉了下李绅的衣服,示意他先不说话,自己则出面,看着刘义真道:“吾乃杜陵韦氏,讳垣之子韦泉,祖父讳逞,曾祖母宣文君。”
刘义真眉头一挑。
他对韦垣没有印象,韦逞也多多少少知道一些,但韦逞之母宣文君,刘义真印象深刻。
宣文君宋氏,家学渊源。
苻坚之时,为复礼乐而不得其师。闻太常韦逞之母宋氏,得传父业,虽遭丧乱,不忘所授。年余八十而视听无缺。
乃就宋氏宅第,立讲堂,复周礼之学,犹是周礼盛行北地,乃授宋氏为宣文君,赐侍婢十人。
宋氏因此也成为华夏历史上第一个女博士。
未曾想如此家学,竟是教出这般纨绔,实在让人唏嘘。
“哼!”
刘义真板着小脸冷哼一声,盯着韦泉,沉声说道:“就你这般暴取豪夺,仗势欺人之辈,也配说你是宣文君后人。”
“韦氏自汉以来,于关中,于天下何等名望,怎的出了你这般无耻之徒。”
“今日你若就此作罢,向梁老汉一家赔礼道歉,不再觊觎其家中产业,我可以既往不咎。”
“否则莫说你是韦氏族人,纵然是王谢门阀,我照样拿你是问。”
“好大的口气!”
韦泉沉着脸还未说话,一旁的李绅就梗着脖子,指着刘义真狂妄自大地说道:“哪里来的黄口小儿,敢这般与我等说话?”
“莫看你出门带着童仆护卫,但这关中之地,我李氏与韦氏就算是威震天下的宋公也得对我们礼让三分。”
“你是哪家小儿,报上名来,老子们好去你家中,让你知晓何为权?何为势?何为世家门阀?”
刘义真面容一沉,眼睛死死地盯着李绅,敢在他面前自称老子,当诛!
若非如今关中之地战乱刚休,还需这些门阀士族支持,此人绝不会留。
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刘义真压着嗓子,朝刘乞沉声说道:“主辱臣死,但念关中之地战乱刚平,人心不稳,此人掌嘴!”
“诺!”
刘乞低头应声,而后眼神冰冷的盯着李绅,大步流星地向他奔去。
眼见着小儿身边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凶神恶煞地朝他冲过来,李绅的暴脾气顿时涌了上来。
关中之地谁敢不把他放在眼里,哪次不是他一发怒,跟他相斗之人就被他的气势所震慑,而后跪地求饶。
眼见着刘乞如此不懂事,李绅当即朝身边几个僮仆吼道:“给老子上,打死不论!”
此话一出,几个僮仆狞笑着,挥舞手中的棍棒,气势汹汹地朝着刘乞脑袋上砸了过去。
刘乞只是冷冷地盯着李绅,那些朝着他砸来的棍棒,似乎没看到一般,几个侧身闪避,鬼魅一般地栖身到了李绅跟前。
在李绅难以置信地惊恐眼神中,刘乞扬起蒲扇大的巴掌,用力地朝着李绅粉白的脸,呼啦一下扇了上去。
“啪!”
结结实实,震耳欲聋的清脆声响,四野可闻。
“啊!”
殷红的血丝飞溅,伴随着杀猪般的凄厉嚎叫,李绅犹如断线的风筝一般,跟着数颗从他口中硬生生被砸落的牙齿飞出去好远好远。
“咚!”
落在地上的李绅,半边脸瞬间浮肿,红得发亮,哼都未及哼出声,双眼一翻直接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显然是痛晕了过去。
看着躺在地上跟死人一般的李绅,再看看近在眼前,咧着嘴,阴森森地盯着自己的黑衣壮汉。
韦泉双腿一软,毫不犹豫的朝刘乞跪了下去,吓得屎尿齐出,呜咽磕头道:“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那些跟着韦泉、李绅而来的僮仆眼见着自家郎主如此贪生怕死,又看到护在刘义真身边已经长刀出鞘,雪亮军刀,浑身杀气四溢的护卫。
一个个不假思索的将手中刀棍往地上一扔,学着他们的郎主‘噗通’跪在了地上。
这些僮仆不过是二人园囿里打杂的仆役,平日里也就跟在韦泉、李绅屁股后头作威作福,狐假虎威罢了。
欺负小老百姓还行,真遇到不怕死的硬茬子,他们可没有勇气去拼命。
“怂蛋!”
刘乞轻蔑地朝韦泉碎了口唾沫,而后蹲下身拍着他粉白的脸蛋,狞笑着,阴恻恻地威胁道:“关中之地,可不是你一家独大,惹了不该惹的人,小心脑袋不保。滚!”
说到最后,刘乞声音猛然提高,吓得韦泉浑身一颤,连滚带爬的向着石梯跑去。
跪了一地的僮仆眼见着自家郎主跑了,哪还敢逗留,连忙爬起身,抬起昏死在地上的李绅,哭爹喊娘地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