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临赤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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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怪异人面

    “接着转悠一会儿,时辰一到就往回走,次次不都是这般。”声音尖细的中年人说着话,怀里的法器又滴滴响了起来。

    “诸位,咱们又该浇水了。”他随手按掉提醒。

    听罢众人连忙围在桶前,你一瓢我一瓢往身上浇着有些凝固的深红色血液。

    长眼青年许久没有出声,他冷眼看着,待轮到中年人高举起瓢,劈头盖脸浇了一身时,他才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

    “你对得住浇在身上的这瓢血吗?”

    中年人一时间愣住了,纵使他伶牙俐齿,当下也不知该说什么,只感到鲜血流到了眼里,眼前通红一片。过了好一会儿,他张嘴就骂:

    “季雪松,你有病是不是?这么想死你自己进去不就得了!”

    “至少我不像你一般懦弱!”季雪松转过脸去不再看他,“只顾着掐你那破表,生怕晚了半刻钟,自己就在这赤渊里疯了!”

    中年人被他说的脸色发白,几乎要将牙齿咬碎在嘴里。

    “好好好!你这般有骨气,一会法器响了你可别浇水!”

    “不浇便不浇!”

    “胡闹!”柳行初一声低喝,震得众人不再作声,“性命之事怎能置气做赌约,季雪松,你太过任性,收一收你的锐气,对你只有好处。”

    “边江白,你年纪也大,懂得道理也多,何必要去激这年轻人?倘若他真不肯再浇血,回头受了这赤渊荼毒,上面问责下来,你可担得起?”

    “初兄说的是,是我草率了,未曾考虑后果。”边江白微微低下脑袋,拱手示意。

    季雪松虽有傲气,但对于柳行初却是心服口服,见此只好拉下脸来说道:

    “边兄,方才的事为你赔个不是,是我出言不逊,此后一定多加注意。”

    “小兄弟这是哪里话,我也有错在身。”

    两人也算就此揭过,众人不再啰嗦,上了马直奔东城去了。

    ……

    东城,柳家大院。两位少年一人一柄木剑,正在庭院里舞弄着。

    “此剑诀名作《细雨》,正如其名,剑锋雨滴般连绵不绝,一剑接一剑令人眼花缭乱,善刺不善劈砍,对敌往往胜在持久。”

    张归海细细讲着,如今他习剑已有五年,这五年来无论烈日寒雪,未曾放松一日。

    他早将手中的木剑换为寒锋,只是今日柳业生前来跟练,怕伤了这个弟弟,又重新拾起了木剑。

    “海哥儿,我这一窍不通的来跟你练剑,会不会耽误了你的进度。”柳业生怯生生握着木剑,正努力摆出持剑的姿态。

    “不会,温故而知新,业生好好练剑便是,不必想这么多。”

    “海哥儿,我真是羡慕你的毅力,别说五年,就是五个月,甚至五日,我怕是都难以坚持下来。”第一天练习剑姿,单单是举着剑两刻钟,就已经让柳业生叫苦不迭。

    ‘早知道这么苦,当初就不该应下爹。或许我本就不是舞枪弄剑这块料,还是书房与我正相适。闻见那墨汁味倒是令人相当安心,舞文弄墨也未必成不了英雄。’

    他两臂酸痛无比,就要抓不住剑了,脑子里却不住的转悠着。

    “休整一刻。”

    张归海的声音响起,他顿时如获大赦,连袍子都顾不得撩起,放下木剑便一屁股坐在地上。

    “累不累?”张归海笑着望过来,只见这少年丰神迥异,目若朗星,可一窥其将来的风姿。

    “累……不不,不累。”柳业生一时间有些看呆了。

    ‘怪不得鹿儿姐这么稀罕海哥儿,当真是潇洒无比,我若是一介女子,怕是也抵御不能。’柳业生呆呆想着,一旁的张归海又开口了:

    “习武之道就是如此,贵在坚持,迟早能发现自身的蜕变。”

    “可是海哥儿,这么多年,你不曾想过偷偷懒吗?偶尔也让自己松懈一下。”

    “倒也不是没有想过……”

    张归海眸子一颤,眼前立刻浮现出当年的赤红和疯狂,想起张铁牛抱着他在绝望中杀出一条血路,每次他想要偷懒,这些画面就从记忆深处蹦出来,重重扇在他的脸上。

    “不敢一日偷闲啊……”

    “我总要有一天,要回到那片赤红中去,用我的剑,我的血,我的命去证明些什么。”他咬牙切齿道:

    “我要那赤渊散灭!”

    柳业生张大了嘴,不曾想到张归海嘴里会说出这些话。

    “海哥儿……你这话可万万别叫鹿儿姐听了去,若是听了去,非得把你锁在屋里不可。”他贼头贼脑地张望一圈,确认柳惊鹿不在这边。

    “起来练剑了。”张归海一甩衣袖,又恢复了从容的模样。

    ……

    是夜,已经洗净一身污血的柳行初回到家中,一头栽到床上昏昏睡去。张归海睡眠本就浅薄,听到些许动静便从朦胧中惊醒,只觉腹中有些鼓胀,便起身去走廊外的茅房解手。

    解完手回来,他迷迷糊糊在长廊里走着,一脚踩到一滩柔软的物体之上,一个趔趄险些跌倒在地,低头借着月光看去,竟是一个沾血的白布包裹。

    “哎呦……”这白布内却突然发出声来,“痛……痛死我了。”

    听闻这硬厉男声,张归海心中大骇,只低头看着那块沾血白布一张一鼓,似乎有个活物在里面挣扎。

    扭动了好一会儿,总算是摆脱了白布的束缚,一张瞪着大眼的人脸显露出来,呲牙咧嘴表现出一股痛不欲生的模样。

    还未来得及再开口,张归海已经从墙上解下一把装饰用长剑,单手握着剑柄,遥遥指向人脸。

    “你这人面怪妖哪里来的?”

    那人脸悠悠地转过眼珠来,眯缝着上下打量张归海一番:

    “你们…贵族还真是武德充沛,不知你可否识得一乌甲持枪男子?”

    “问你哪来的?”张归海却不欲与他废话,剑尖已经压上人面的额头。

    这时斜对面的屋门“吱呀”一声打开了,柳行初一身青布,阴着脸从房间内走了出来。

    一眼扫过去,就看见一人一剑一脸在长廊中对峙着,不由得皱起眉头:

    “归海,这是在作甚?”

    人脸一见柳行初从屋里出来,一身杀气不说,手里还提着一把寒光凛冽的快刀,顿时骇得天旋地转,哪里还敢出声,遂紧闭嘴巴不再说话。

    “父亲,方才这人脸精怪在喊痛,还问我识不识得你,眼下这块又开始装死了。”张归海嘴上说着,手里的剑却是不肯放松的。

    听罢这话人脸也不再装了,又恢复他那生动的表情,只见他五官紧缩,嘴巴几乎要和鼻子贴在一起,显露出后悔的模样。

    “早说这人是你爹,我干脆就不出声了!”

    “嗯?”他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看看柳行初,又看看张归海。

    “好怪的命数纠缠……不对不对,你们父子俩之间有血仇啊,如此孽缘,如此孽缘!贵族当真是乱不堪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