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的话像是一把利剑横在他的心尖。

    他不过是想成为一个普通的男子，能够长长久久的陪伴在心爱的女子身边，却成了一种奢望。

    男子端着一盆热水，狭长的背影穿梭在医院的走廊上，寂寞的像个丢失了心爱的物件的孩子。

    他转身走进病房，女人背对着他，并不理会她，床单下的双手紧箍着被单。

    男人径直的走到女人的床沿，脚下的鞋疲软的耷拉着，他紧挨着床沿坐下。

    “姑娘，你看他这几天也是尽心尽力的照顾你，你就原谅他吧。”老人看着女人背着身子，不忍劝阻道。

    “负心汉没有什么好下场的，且等你身体康复再同他分手也不迟。”隔壁的女人眼神不怀好意的撇了男子一眼。

    男子握住洗脸盆的手在空中一僵，他的眼神黯淡了下去，将脸盘搁在床下，若有所思的坐在距离她一米远的位置。

    女人终于翻过身子，将手搁在床沿上，挣扎着想要坐起来，男子伸手阻止了她的动作，他看着她，眼神落在她薄白的唇上。

    他抓着她手的力道使得她使不出任何的力气，男人钩住床边的蓝色窗帘，将布帘团团围住。

    他搂着她的腰身，一只手抓住她那只脱臼的手，另外一只手缓缓将她平放在床上。

    他用手浇湿了毛巾，滚烫的开水烫得他的皮肤泛红，他直起身，用热毛巾轻轻的擦拭着女人的脸颊，泪痕，脖子，前胸，后背，像是在一起多年的寻常男女一般，细细的清理着，女人面无表情，任由着男子随意摆弄。

    男人将女人翻面擦洗干净后，转身端着脸盆出去，女人佯装着，对男人并无感激之意。

    她神情淡漠，不知道此刻在想什么，她望向床头那本书，依旧是那本追忆似水年华，还有些水彩漫画，她只是看了一眼，便闭上眼睛假寐。

    夜幕将至，男人在卫生间简单的清洗干净，穿着深蓝色的长袖，黑色休闲裤出现在阳台上，盯着隔壁的床位。

    白日里偶尔搭腔的老人一家此刻已经不在病房，那里空着一张床，白色床罩孤零零的。

    男人看了一眼窗外，此时夜色渐浓，一股寒气从窗外渗漏进来，他径直走到女人的床头，将四角的被子整整齐齐的腋在女人腋下，脚下，不留一点儿缝隙。

    他从床底下拖出一张折叠床，军绿色的军旅床直挺挺的立在她床头的正下方位置。

    他将被子折叠着平铺在床面上，用手抚平每一处褶皱处，随即倾身躺在上面，修长的身影从面前斜斜的消失，空气瞬间多了几米呼吸的空间。

    手机屏幕闪烁着，男人只是看了一眼，并按下关机键，将一切的信息源切断，他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女人侧身看着沉睡中的男子，静静的叹了一口气，转过头，沉入了梦乡。

    时间转眼来到出院的那一日，架着黑框眼镜的秃头医生终于改变了对男人的态度。

    “回家后伤口不能沾水，洗澡吃饭最好是有专人伺候，骨头还没有完全恢复。”

    “饮食方面切忌辛辣刺激生冷之物，以健康清淡为主，加强蛋白质的摄入，另外伤口的地方要按时擦祛疤膏，以免后期留疤。”

    说完医生将出院单和药单递给男人，男人默默记下医生的嘱托后，将出院小结拿着转身前往结算处办理结算。

    他环视了周围的人，只见一男子将住院期间所用的物品全部打包装好，迈着步子朝着楼梯口走去。

    他莞尔一笑，寻常男子总是这样的生动而具体的小心翼翼的维持着小小的家庭。

    女人下楼时就看到这样一副画面。

    男子佝偻着腰，用透明的平日里装水果的细绳所束的简易收纳袋将一切洗漱用品打包好，弯着腰将它们一股脑的装进后车箱中。

    她望着男人的后背，那个在聚光灯下，在任何场合都是举止端庄，优雅高贵的男子，此刻却像是一个寻常人家女人的男子。

    他转过身来，和煦的阳光照耀在他身上，他温和的对她笑着。

    嘴角的胡渣让人看上去颓废不堪，此刻她暂时忘掉前几日的不堪场景。

    他望着她，她依旧不理睬他，自顾自的拉开车门，勾着腰坐进车里。

    车子驶进一串胡同深处，女人看着陌生的路段，不安的心传来。

    她眉心一拧，用手拍着男人的靠椅，焦急的说道。

    “送我回故园。”她没有看男子，只是盯着车辆行驶的路面。

    “不行，你需要人照顾。”林垣嘴角抽了抽，有些严肃的说道。

    女人从她的角度看男子阴沉的脸，不悦的神情挂在脸上。

    她见男人不为所动，依旧将车驶入胡同深处。

    她将门把手握住车门的位置，作势要推开车门。

    “你放我下来，我自己回去。”

    “你一个人怎么照顾自己，要是再摔倒了怎么办？”

    “无需担心，这么多年我都是一个人过来的。下次我会主动救助别人，不会麻烦你。”

    “最好不要叫你碰到，这样您就超心不到我头上。”

    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牙尖嘴利，他甚至找不到任何可以回击的语言。

    他的手把放在方向盘上，眼角的余光瞥见她手抬起握住的门把，他有些害怕她再做出让他后悔的傻事来。

    随即将方向盘转了个方向，路面朝着故园的路标驱动着。

    女人看着他正往熟悉的领域开着，立即将手从车门上移开。

    她渐渐的将视线转移，落在腿上，她依旧穿着病号服，洗的发白的衣衫套在身上，干枯的发尾头发分别耷拉在胸的两侧，一副形容枯槁的模样，近期的狼狈让她心底渐渐发凉。

    很快车子便停在了故园，铁门敞开着，来往进出的人员不少，故园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似乎这场小小的风波很快便随风消逝。

    男人从车的后备箱拿出很多生活用品，他轻车熟路的往二楼女人的住所搬去。

    他很清楚她住处的每个角落，在女人印象里男人并未踏足过这里，林垣的举动让她有些恍惚。

    她跟着他的步子一步一步的往台阶上移动，因为是老小区的缘故，李鸯甚至很少坐电梯。

    她跟在他的身后，犹如第一场遇见时她的脚步紧跟着他，时隔多年，她彷佛又回到了小女孩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