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疗伤
郑耀坤睡了两天一宿,醒来后发现身体许多部位虽然还在隐隐作痛,整个周身却有种畅快通透之感。
儿子醒来,郑屠夫赶紧把家里最肥的那头猪宰了,利落地切好。
排骨和猪蹄子交给陈翠萍炖着吃,大棒骨用来熬汤。
郑屠夫名叫郑国富,自打十来岁跟着父亲来到陈家庄开始,就几十年如一日地杀着猪。
到了该成家的年龄,就和本村的陈翠萍结了婚。
二人是村里不多见的自由恋爱,从小长大的青梅竹马。
成家后,夫妇二人为人和善不计较,又勤劳能干。
虽是外姓,却和全村的关系都十分融洽。
后来二人又得了一双儿女,更是羡煞旁人。
尤其是闺女郑佳静,从小可爱聪慧,招村民们喜欢。
杀猪三十年,郑国富的技艺已达到一种境界,有庖丁解牛的风范。
陈旭在一旁看得直竖大拇指,说叔叔的手法已经生出了“道”。
“道?是啊,这肉可不得切成一道道的么。”
郑国富听不太懂,但他知道陈旭在夸他,所以挺高兴的。
肉终于炖好了,陈翠萍把肉盛了五大碗,然后把一些骨头扔给了大门外的几条馋狗。
“来,咱们开吃!庆祝小旭子...重反人间,小胖小静摔了一跤,也算是因祸得福,哈哈哈”
郑国富喝了一口白酒,兴致很高,做了个开场语。
一口酒下肚,已经没剩几根头发的脑瓜顶瞬间变成了红色。
说来也怪,郑国富的头发从小到大都浓密无比,硬如松针一般。
他的父亲和爷爷到老也没有秃顶。
从去上个月开始,他的头发大把大把往下掉,仅一个多月就成了今天的样子。
到了这几天,牙齿也开始出现松动。
“呸,什么重返人间,别胡说八道,咱们小旭子根本就没死”,陈翠萍白了一眼郑国富,但是脸上的笑容还是抑制不住。
“妈,我可吃不了这么多!”郑佳静边说边把自己碗里的肉往哥哥碗里夹。
陈旭坐在桌前,感受着这其乐融融的一幕,仿佛又回到了几年前在郑家蹭吃蹭喝的那个时候。
为什么有的人能对别人的孩子那么好,有的人连自己的孩子都不爱呢?
饭后,陈旭准备为郑耀坤疗伤,郑佳静帮忙打下手。
三人来到一间屋子中,郑耀坤在炕上躺下,郑佳静一脸期待准备看陈旭施展神仙医术。
“起来吧,你已经快好了。”
“???你还没治啊大哥。”
“治过了啊,你忘了,在你睡觉之前,我给你脑瓜顶上吹了一口气。”
“记得呀,那不是求祖师爷保佑的嘛”
郑佳静记性很好:“难不成旭哥哥你真的成仙了,吹口仙气就能把我哥这么重的伤治好?”
“差不多吧”,陈旭好像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不过这不是什么仙气,是炁。”
???
炁气二字同音,兄妹二人好像听了一句废话。
“其实当时救我的不是中医,而是道士。医道同源,只不过道家的方法更为简洁,直指本源地解决问题。”
陈旭隐略了自己死后还阳的事情,太过惊世骇俗。
兄妹缓缓点头,表示没听懂。
“在小胖入睡前,我把炁从他头顶百会穴注入体内,然后炁会在他的大小周天不断循环运动,目的是修复全身的经脉...”
陈旭看两人的样子也知道他们听不懂了,但还是继续解释。
“经脉一通,五脏六腑之气都通。这样无论是伤、病还是毒,在一个地方出现,其它地方的力量也可以过去帮忙。”
“我懂了!”,郑佳静一下子找回了在学校时优等生的状态。
“就好像国家不断地修桥修路,路通了,遇到外敌来犯的时候就可以调遣别的地区的兵力,集中力量击溃敌人。”
陈旭竖起大拇指,给郑佳静比了个赞。
“咱们人的体内其实蕴含着远超想象的强大力量,我们道家的理念就是要把这种力量激发出来,凭自身来消除抵挡病害。”
“打针吃药,属于借助外来力量。借别国的兵和武器来打仗,打不打得赢另说,会不会产生新的问题呢?”
郑佳静若有所思。不光在治病理念上,很多其他方面的事情似乎也是如此。
“但是有一点很奇怪”,陈旭说道,“小胖身上几处骨折,我看着不像是被外力打折的,更像是...被自己的力量震断的。”
“啊?这怎么会呢?”,郑佳静问道。
“不知道,也许我的判断也不一定准确...”
陈旭其实也拿不太准。自打学成下山他这是第一次给人治伤。
郑耀坤得知陈旭又一次救了自己,强烈的感激和愧疚再一次涌上心头。
“旭哥,谢谢你,你的恩我这辈子都还不清了...”
陈旭做了个停止的手势,然后把手放在郑耀坤的肩膀上:
“小胖,记住,以后再不要跟我说这种话。你和小静,还有叔叔婶子,是我在这世上仅有的亲人。你们的健康和平安,是我最在意的事情。明白了吗?”
............
陈旭下山后,第一个目的地是县医院。
与世隔绝,修身养性整整一年,他还是无法淡然处之,要去确认内心深处最在意的事情。
哪个孩子不在意自己的父母呢?
医生和护士那里肯定不会问出有用的东西,毕竟丢了尸体,院方有很大责任,家丑谁也不想外扬。
县医院的保安是个上年纪的大叔,已经在这干了十几年,为人和善。
陈旭谎称自己是自己的朋友,刚从外地的打工回来,想知道已故好友的情况,让心里好受些。
朴实的大叔相信了陈旭的话。
“一开始那孩子被撞死,联系了他爹。谁知道他爹是个玩骰子的,连儿子的尸首都不愿意收,嫌花钱。最后没辙了,还是政府出钱才拉到咱们县医院停尸。唉,小娃娃可怜啊...
“可谁承想,尸体一宿不到就不见了,跟闹鬼一样,你说邪不邪门?他爹本来是跟那肇事司机要钱,司机家里不富裕,但人实在,卖房又卖地,最后卖了个肾,凑了五十万。听说他家里也有两个孩子正念书呢,也不知道后来咋样...
“孩子他爹,唉,啥爹啊,简直是个畜生,拿了五十万,又从咱医院这闹了二十万赔偿,说是给他孩子弄丢了,成了孤魂野鬼。后来他妈也来了...”
说到这里,陈旭的神色紧了一下,保安大叔没有察觉到。
“他娘来也是奔着钱来的,看见他爹得了这么多赔偿,想要分一半走。俩人应该早就离了,他爹说你也没养过他,有什么脸要钱?当时闹了好一阵子,最后怎么样咱也不知道了。
“闹来闹去,两个人没有一个在意儿子的,眼里就剩下钱!娃子也太可怜了,摊上这样的爹妈,你说他是怎么长这么大的呀,唉,得吃多少苦...”
陈旭谢过保安之后,离开了医院。
听到这些,他并没有愤怒或悲伤的情绪,而是感到一块长久悬在半空中的一块石头落了地。
“这份因果,算是彻底断了。”陈旭喃喃道。
............
“你的经络都通了,内伤已经不是问题。但是外伤,尤其是骨头,必须要好好养。要想好的快,每天把猪骨头汤当水喝。”
陈旭这算是给郑耀坤开了唯一的药方。
扫了一眼门的方向,确认郑国富夫妇听不见他们的话之后,他又开口道:
“现在聊正事。钱宇锋死了,他爹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姓赵的一家子恐怕也要找麻烦。躲是躲不掉的,咱们要想想对策。”
............
陈家庄村口。
唢呐、镲和人嗓混合在一起,发出震天的响声。一队身穿白衣,头系白布的人正在往村外移动。为首的几人抬着一口枣红色的棺材。
这已经是这个月的第五场白事了。
道边,村长陈永前正带着一帮村干部组织丧礼,维持秩序。
一开始,他向县里反映,想着能不能派个专家或医生来给瞧瞧,是否是什么瘟疫或致病菌导致一下子这么多人死亡。
离世的这几个人虽然都是年纪较大的村民,但又不像是自然死亡。他们的头发基本掉光,牙齿也脱落殆尽,有的皮肤上还有不明的红斑。
县里答复:医疗资源紧张,没有人力可以派遣。
和陈永前料想的一样。
他又找了个道士算了算,结论是:今年是凶年,本月是凶月,八字不够硬的就容易死。
他知道封建迷信不靠谱,可没想到这么不靠谱。
乡亲们一个个的离去,令他痛心又着急。
但他终归只是个村长,没有能力和权力去做更多的事了。
送葬的队伍刚出村,两辆面包车就开进村口。
这不是本村人的车,陈永前一眼就看了出来。
车窗摇下,一个脸上有疤的人探出头,伸出的手拿着两张照片:“你,见过这两个人没有?”,语气嚣张而轻浮。
陈永前走上前,一眼就认出是郑家兄妹。
他快速地瞟了一眼车厢内,答道:“没见过。俺是村长,村里的人俺都认识,这俩不是俺们村的。”
听到村长二字,刀疤脸轻蔑地哼了一声。
“我看你他妈不老实。一会儿我要是在里面搜出这两个人,你他妈也完蛋了。”
两辆面包车径直朝村内开去,在土路上卷起阵阵沙尘。
陈永前表情冷了下来。
他啐了一口嘴里的沙尘,转身看向身后的几个村干部:“二立,建刚,你们去找点人,到村委拿点工具,镰刀跟斧头,再拿几柄锄头,去老郑家。动作要快。
“哼,跟县里作威作福惯了,来这撒野,以为庄稼人是好欺负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