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旭赶到二中门口时，距离放学还有一段时间。校门口两侧的道边已经支起了各种摊位。无论是烤串、麻辣烫、灌饼，还是各种玩具卡牌、动漫周边，应有尽有，不一而足。

    这是每个校门口的标配。学生们在学校里经受了整整一天的摧残，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出校门，这些摊位可以从不论是肉体还是精神上的各个角度满足他们的需求。

    陈旭曾经的学校也是如此。在那不到两年的时间里，每天放学都会经过各种油炸焦香与烧烤香味组成的迷魂阵的严酷考验。

    他甚至觉得，自己后来能吃苦，善忍耐的性格，就是在那个时候练出来的。

    陈旭只吃过一次，是郑耀坤请客的。当他得知了鸡肉串一串要一块五毛钱之后，就再也没吃过。

    看着铁板上烤的滋滋冒油的大鱿鱼，陈旭从兜里掏出五块钱：“来一串这个。”

    下山前老道给了一百块，全是零钱，叫他省着点花。陈旭一直很奇怪，老道没下过山，却总能拿出一些零钱来。

    他严重怀疑老道趁他不注意偷偷下山去要饭了，至少肯定不是算命得来的。

    陈旭捏着签子，不紧不慢的吃完这冒着热气，浸满酱汁的大鱿鱼串，最后的评价是：不如山里的烤野猪肉好吃，从而对自己的手艺又增添了几分自信。

    距离放学时间已经过了半个小时，还是没见郑佳静的身影。陈旭挪动了位置，往前走了几步，注视着走出校门的人流。

    以他的眼力不可能漏看，但他又怕有什么纰漏。好在符仍旧完好无损，让他止住了冲进学校寻人的冲动。

    不一会儿，一个身材微胖的女生走出了校门。她先是一脸期待地径直走向烧烤摊，看见陈旭之后表情微变，犹豫了一会，还是转身先去摊位上买了一串奥尔良烤鸡柳，才朝陈旭走去。

    “白衬衣，黑裤子...你是旭哥哥吗？”

    陈旭没觉得意外，只有郑佳静会这么叫自己，显然是叫人来传话。

    “我是，有啥事？”

    “佳静让我转告你，他和赵学长去参加一个学校的活动，让你不用接她放学了。”

    “赵学长？是谁？”

    “赵子凡学长啊，他可是赵县长的儿子！人长得超帅，还是全校第一名...”，谈起赵子凡这个女生简直两眼放光。

    陈旭沉默了一会儿，落在女生的眼里，就好像是苦恋郑佳静多年未果的舔狗，得知自己的女神终于和男神在一起了一样。

    她又仔细打量了一下陈旭，模样还说得过去，精精神神的，可是身穿的是最普通的白衬衣和黑裤子，连牌子都没有的那种，一看家庭条件就不太好。结果今天女神又被抢走...想到这里她都有些可怜陈旭了。

    陈旭当然不知道面前这个女生的内心戏有多足，继续问道：“她还说了什么？”

    “哦，她还说，叫你不要担心，等她把纸撕了再去找她。”，女生不是很懂这句话的含义，以为大概是什么情书之类的。

    “唉，这个傻丫头，不是明明说好安全放在第一位吗，怎么还孤身犯险了？”

    陈旭心里嘀咕。

    “你知道他们去哪了吗？”，陈旭接着问道。

    “不知道，但是知道也不会告诉你的！作为旁观者我要说两句，赵学长和小静郎才女貌，你是争不过的，劝你早日认清现实吧，虽然有点伤人，但也是为你好...”

    “？？？你仿佛有病？”

    没有说地点，证明郑佳静也不知道地点在哪，很可能赵子凡把她带去了自己的地盘。

    “胆子可真大呀...”，陈旭没有多理会女生的聒噪，转身疾速离去，看的女生一愣一愣的。

    “这是...瞬移吗？”

    …………

    天开始擦黑，早已过了县政府下班的时间，整个大楼亮灯的只剩下八层的副县长办公室。办公室内亮着的金黄色吸顶灯，发出的光线不多不少，刚好足够把整个空间照亮。

    赵长青坐在巨大的办公桌后，身体后仰在柔软的椅子靠背上，双脚搭在办公桌边沿。

    “祁局长，吴院长，你们二位可以说是我最信赖的下属，所以我才敢把这么重要的事交给你们来办。现在来汇报一下工作吧。”

    “县长”，祁刚先开口，“陈家庄、梨花庄和冯家沟三村的疫病相关人员及其家属都已集中完毕，目前安顿在县城东部正豪集团钢材厂房仓库旧址。”

    “嗯，你选的这个地方很好。钱总找的那两个人如何？”

    “其中一个已经集中，另一个去上学了，我们人去学校找人的时候得知她被...子凡带走了。”

    “那就行了”，赵长青一直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全身除了嘴一动没动，“正豪这件事就算了了，已经可以给他一个交待。唉，老钱也有些大惊小怪了，哪里用惊动齐先生？”

    赵长青放下搭在桌子上的双腿，身子往前探了探，双手交叉。

    “老吴啊，该你说了。”

    吴长庸远没有祁刚从容自如。一是他作为一个毫无背景知识分子，是靠自己的实力一步步走到院长的位置的，对官场站队和背后更黑暗的东西接触的有限；二是这次交给他的工作并不像祁刚那样把人抓回来这么简单。

    “赵副...赵县长，药已经准备好了，先注射本巴比妥，让病人陷入昏迷，再...再注射二硫酸钾，可以使病人出现肺部衰竭的症状，这样和瘟疫的症状更为接近...”

    “好了老吴，不用这么麻烦了。这种事环节越多，越容易出错。我看一把火烧掉就行了，把‘瘟疫’烧得一干二净。”

    赵长青露出少许得意之色，吴长庸的衬衫已经被汗水浸透。

    “为了不让更多的人感染，我们只能采取焚烧的办法。非常合理，谁也挑不出毛病！到时候还需要你这个院长出面说明瘟疫的严重性啊。”

    “县长，放火的事...”，祁刚显然是不愿意做框架范围之外事，虽然现如今他们就是真的杀人放火也未见得会怎么样。

    “你可真是谨慎啊。行了，我不让你为难，火让钱正豪去放。事已经给他办了，让他烧自己一个房子也不算过分。”

    透过银膜玻璃窗目示着祁、吴二人的车子离开后，赵长青关上了所有的灯，整个房间仅剩下从窗外散射进来的少许傍晚时分的蓝色光线。

    赵长青打开抽屉，将所有的文件拿出，然后把食指指肚放在指纹识别锁的玻璃片上。“咔哒”一声，暗格打开，赵长青拿出了里面唯一的物品——一个牛皮纸档案袋。

    档案袋的大小、颜色，包括上面“档案袋”三个大字，都和普通的档案袋无异。唯一不同的是它背面的眼睛图案。

    图案是纯黑色的，只有拇指盖大小，仅由眼眶、眼球和睫毛三部分组成，乍一看好像是小孩子印上去的卡通印章，却透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和恐怖。

    如果陈旭在场一定能够立刻认出，这就是差点要他命的那个铃铛上刻着的眼睛图案。

    赵长青盯着这个图案，对着正在逐渐吞没整个空间的黑暗喃喃道：“退一步刀山火海，进一步海阔天空。‘项目’无论如何都不能出差错，不管要流多少血。”

    天色黑透，办公室陷入了完全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