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叫声郎君你莫要发慌
十七岁的镶白旗旗主阿济格忐忑不安跪在刘招孙面前。
阿济格后脑勺上的金钱鼠尾辫已经被剪去,脑袋后面只剩撮短毛,看起来颇为滑稽。
“奴才自幼仰慕大明衣冠服侍,若非老奴和黄台吉逼迫,早有归顺天朝之意。”
半个时辰前,当阿济格亲眼目睹两红旗被开原军击溃,城头火炮悉数被开原军炸毁,乌真哈超火铳手伤亡殆尽后,他不得不开始重新考虑镶白旗的命运。
黄台吉原计划让两白旗作为预备队,必要时候,策应两红旗,协助阿巴泰一举围歼开原军。
黄台吉的设定是开原军渡河之后伤亡惨重,后续火炮不能跟上,主力部队不敢前进,同时乌真哈超火铳手能给开原军造成致命打击。
不得不说后金汗黄台吉和所有雄主一样,过于低估对手实力,同时过于高估自身实力。
在原本历史上,黄台吉这种自信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崇祯二年,皇太极力排众议主导的入关抢掠也就是有名的己巳之变,便是皇太极冒险成功的经典案例,若非煤山战神自坏长城将袁崇焕下狱,后金大汗这趟大明京师自助游,很有可能就要有来无回,大清国运也将在己巳年葬送。
因为有了刘招孙的介入,在这个位面上,黄台吉撞大运成功的概率无限接近于零。
此次后金诱敌深入之策,不仅没能重创开原军,还过早暴露了自身实力,认识到后金真实实力后,刘招孙不得不对黄台吉下死手。
照眼下战场态势来看,已经不是后金军围歼开原军的问题,刘招孙很有可能在今日扫穴犁庭,完成对黄台吉的毁灭打击。
阿济格和黄台吉交情一般,黄台吉登上汗位后,致力于扩大汉臣权力,削弱八旗权力,对原先几位贝勒都是打压政策,当然除了对那个帮他上位的代善。
阿济格作为多尔衮三兄弟中的老大,对黄台吉汗位威胁也是最大,自然受到大汗重点“关照”。
阿济格与杜度心有灵犀,当见到前任镶白旗旗主毫发无损前来劝降后,他便开始认真考虑镶白旗的出路。
既然和刘招孙硬拼是死路一条,而黄台吉摆明了想让他死,那就怪不得自己了。
“奴才该死,听信黄台吉那狗贼蛊惑,顽抗大军,耽误了平辽侯光复辽东。”
刘招孙满眼疑惑的回望杜度一眼,他怀疑杜度给这位同龄旗主讲了些什么,才让阿济格对开原军态度发生这么大转变。
“各为其主而已,镶白旗旗主快快请起。”
平辽侯上前一步,扶起身材矮壮的阿济格,周围站着的几名卫兵都虎视眈眈注视这个投降的建州贵族。
阿济格比杜度大一岁,是努尔哈赤的第十二子,与多尔衮多铎是同胞兄弟,历史上这位小贝勒在清军入关后攻城略地,为大清立下赫赫战功。
“你能归顺本官,正说明后金气数已尽,本官不会亏待你们的,本官去年便说过。”
刘招孙目光越过阿济格,望向远处飘扬在赫图阿拉城下的黑虎旗,第二千总部战兵正在破城。
“辽东应该是所有人的辽东,不止是我们汉人的,也该有蒙古人和女真人,毕竟你们曾居住于此,然而努尔哈赤和黄台吉为一己之私,屠戮千万汉民,这就是违反天道,本官自然不会放过他们。浑河血战斩了努尔哈赤,此次赫图阿拉之战,黄台吉亦不能幸免,你们真心归降,你们麾下的甲兵,本官都会保全性命,给他们一条活路。”
刘招孙口中的“给他们一条活路”其实就是安排这些真夷甲兵去矿场挖矿,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坑洞中辛苦劳作数年,最后能活下来的人才有资格争取到土地和住所,这便是平辽侯给投降后金士兵的活路。
当然,阿济格这样的投降旗主,其待遇自然不是普通小卒可比的,除了给他们配备奴才,开原会满足这些女真贵族的一切所需。
开原没有奴才。
刘招孙忽然想起什么,补充道:
“二位若是有胆量,可以替本官去劝降黄台吉,也给他一条活路,去年在开原,乔监军无意打伤了黄台吉眼睛,本官于心不忍,开原军火器犀利,这次怕要将他另一只眼睛也打坏,那是在有些欺人太甚了。”
听刘招孙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康应乾等人都强忍着没笑出声。
两位投降的旗主却是脸色惨白,尤其是阿济格,他担心平辽侯会派自己进入赫图阿拉当说客。
以阿济格对黄台吉的认识,他的这位兄长生性狡诈,对汉人还有些怀柔之策,对待同根同脉的建州女真,却是心狠手辣。他上位以来,被杀死或囚禁的后金高层不下百人。
若是让阿济格现在返回赫图阿拉,黄台吉会毫不犹豫将这位小贝勒凌迟处死。
刘招孙注意到两人脸色,也不勉强,拍拍阿济格肩膀道:
“放心,黄台吉会派人来和本官谈的,到时候你们就当中间人,谈的好的话,你也可以留在建州,辅助新的后金大汗。”
阿济格回头看杜度一眼,充满妒忌,阿济格已经听杜度说过平辽侯许诺他继任后金汗的事情。
阿济格不由抱怨自己投降太晚,如果在浑河血战时就归顺平辽侯,这后金大汗的位置怎么也轮不到杜度这个小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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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刘招孙两里之外的赫图阿拉西城,攻城战斗已经进入尾声。
瓮城城头火炮被摧毁后,瓮城守军失去对开原战兵的有效打击,反倒是城头完全陷入敌军火炮威胁之下,驻守瓮城的正白旗真夷甲兵,不敢登上城头作战。
匆忙赶来增援的两黄旗也是远远站着,甲兵们望着陷入火海的瓮城城头发呆。
巴牙剌频频催促,一连砍杀十几人后,真夷甲兵们才极不情愿的朝废墟一般的城头爬去。
在他们前方不远,只有一墙之隔的护城河前,一辆辆盾车渡过护城河,护卫战兵来到城墙下。
几十架云梯靠在城墙上,刀盾兵咬着单手腰刀,双手攀援云梯而上,一直爬到与城头齐平的位置,纵身跳下。
此时城头驻守的是黄台吉亲领的正白旗,两黄旗援军也在源源不断赶上城头。
城头布置的狼牙拍撞杆全部被火炮炸毁,砖石墙面上沾满了被炮弹击中的煮沸金汁,周围发出阵阵令人作呕的奇臭味。
“鞑子还没登城守卫,你们上去后,五人一组,结成小三才阵,立即向城下推进。”
“不要在城头停留,不要管后金伤兵,往前冲,待会还要炮击城头,被自己人打死哪里说理去!”
第二千总部的旗队长程亮站在云梯后面大声喊叫,他拍了拍杨通后背,示意他赶紧登城。
杨通点点头,将一把单手腰刀插到腰间,拎着他那把心爱的燧发铳,单手爬梯,很快便来到瓮城城头。
好不容易爬到城头位置,刚抬起头,望见一口被四磅炮击碎的大缸,被煮沸的粪水洒的到处都是,杨通感觉自己像是闯入了猪圈。
啊的一声,他努力将呕吐出来的秽物咽了回去。
他在云梯上稍稍观察了一番,粪水之间都是瓦砾碎木,还有些烧焦的后金兵尸体,远处城头上隐隐传来喊杀声。
杨通猛地拔出腰刀,从云梯上跳到一具后金火铳兵尸体上,踩着那具尸体滚到后面垛口附近。
垛口那边已经聚集着三名开原战兵,有一个长枪手,一个刀盾手,还有一个镋钯手,加上杨通这个火铳手,差不多够凑满一个鸳鸯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