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二年三月一日，对马岛。

    强劲的东南风掠过海岸山石，发出令人不安的呼啸声。

    从全岛制高点马高台向四周俯瞰，依稀可见北面朝鲜釜山城山墙轮廓。

    目光稍稍转向南边，东西走向的对马海峡洋面上，星罗棋布排列着几千艘战舰。

    这片距离对马岛不到五里海面，便是开原水师与四国雇佣军的主战场。

    往日对马岛浅茅港周围往日繁忙的商船运输消失不见，今天，这里现在变成了铁与火的世界。

    海面之上，硝烟弥漫，炮声不绝。

    一支两千多艘、由福船、鸟船、开浪船、朱印船、平甲船组成的混合舰队，如狼群般死死咬住对手，加农炮、弗朗机、神火飞鸦不停发射，海面时而被火药燃烧的白雾弥漫，时而变红闪烁着红彤彤的火焰。

    和开原水师相比，四国雇佣军只有不到五百艘舰船，其中除了一百艘盖伦战舰，其他基本都是朱印船和福船。

    盖伦战舰装载四十八门大口径舰炮，属于千顿级重型舰，是这个时期欧洲海战主力舰舰型。

    和这样的海上巨无霸相比，围在它们四周的那些鸟船和开浪船显得太过渺小。

    这些船不仅体型小，炮火威力也明显不足，刘招孙好几次看见佛朗机火炮打在巨舰船舷上，铁球竟镶在船体上，没有对目标造成什么伤害。

    而盖伦舰一旦瞄准击中对手，一发二十磅重炮瞬间便将一艘鸟船打出个大窟窿，两炮命中，小船便立即解体。

    几轮对射后，冲在最前面的鸟船、开浪船几乎全军覆灭，瞬间被击沉上百艘。

    只有吴阿衡带来的五十六艘千吨级平甲舰才能和这些巨舰勉强一战。

    所谓百年海军，并不是一句虚言，再先进的造船技术，再精巧的战术动作，脱离实战，便很难取得进步。

    吴阿衡的战术很简单，将杀手锏平甲船布置在舰队最外围，处于相对安全的位置。

    以数量庞大的鸟船、开浪船为核心（炮灰），持续消耗对方舰队的火力。

    毕竟舰船口径、制船工艺的差距，不是一朝一夕可以解决的。

    好在四国舰队数量委实不多，开原军才可以凭借舰船数量绝对压倒性优势，持续不断撕咬敌人。

    除了平甲舰，唯一能与盖伦战舰正面对抗的便是大号福船和朱印船，它们数量约在五百艘，是这次海战的中坚力量。

    此外，还有一百艘能装载36门火炮的巨型龟船，都是朝鲜王国提供的支援，直到开战后才陆续抵达战场。

    龟船长约三十米，宽十二米，高为五米。左右各有十橹，此外，船体留有空洞，可以放枪、炮或射箭。因为外面全是铁甲，所以称之为龟船。

    这种战舰在壬辰卫国战争中起到很大作用，著名的鸣梁海战便是龟船的杰作。

    不过，对面盖伦战舰在见到这种笨重缓慢的龟船时，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恐惧的样子。

    这些身形庞大满身尖刺的巨大乌龟很快成为雇佣军们重点打击的对象。

    因为在内部需要布置大量的多余支撑结构，不利于部署大型火炮，这些在壬辰倭乱中立下赫赫战功的龟船，实际上仅能配备杀伤人员的小型弗朗机，遭遇大口径巨炮，只有面临被宰割的命运。

    而且，当它们缓缓进入战场时，围困敌方舰队的开浪船、鸟船已经伤亡殆尽，福船和朱印船也开始往后推却。

    “占据上风向！快！”

    各营把总吹动竹哨，竭嘶底里的叫喊，然而对于那些夺路而逃的海盗来说，想要短短几日就让他们服从开原号令，在敌人密集的炮火覆盖下，还能不顾安危驾驶小船和队友共进退，显然太过扯淡。

    “不要挤在一起，散开阵型，红毛夷要放火了！”

    李旦手下的海盗们，驾驶着开浪船和鸟船迅速崩溃，朝对马岛逃窜。

    在加农炮挨个点名下，陷入恐慌的朝鲜龟船不分东西，相互撞击，最后挤在一起。

    荷兰人和英国人，为节省弹药，最后选择纵火解决问题。

    最后以阵亡一艘盖伦战舰的代价，摧毁了十二艘朝鲜龟船，剩余朝鲜舰队连忙撤退，退出了决赛圈。

    “不过是一场童子军游戏，甚至不需要接舷战斗，科伦威尔伯爵，是我们太高估这些东方人了，他们，不过是一群会扯帆射箭的猴子。”

    西班牙雇佣军军团团长科尔特斯轻蔑的望向海面上挤成一团正在燃烧的龟船，对旁边的一名英国军官大笑道。

    克伦威尔脸上挂着不列颠人常见的阴鸷表情，他举起远镜，目光越过燃烧朝鲜舰队，开始搜索战场周边。

    “科尔特斯先生，你说的这些仅限于朝鲜人，我们真正的对手，还没有出现，”

    英国军官还没说完，南边海面忽然升起十几根巨大的水柱，接着传来隆隆炮声。

    一艘盖伦舰被抛射而来的铁球击中甲板，一队正在运送弹药的菲律宾雇佣兵被打成肉泥。

    一枚约有十五磅重的炮弹轻松击穿桦木木板，径直贯穿船头甲板。

    大股大股的海水涌入船体，那艘外表布满佛朗机炮弹痕的盖伦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入大海。

    周围响起惨绝人寰的哭喊声，被打懵了雇佣军舰船立即拉开距离，原本严密的阵线变得稀松起来。

    “在那边！明国人的岸炮！”

    四里之外对马岛上，开原军半个炮团的炮兵都在忙忙碌碌。

    上千人像蚂蚁往来奔走，搬运弹药，校正目标，点火发射，清理炮膛。

    每次巨炮发射，大地都在微微震动，如同一头海底巨兽正在猛烈撞击对马岛。

    以马高台为中心，方圆三里之内，隐藏有六十门22式红夷大炮，炮口周围都用枯枝树木遮挡伪装，只留炮口对向北方海面。

    新式加农炮重达五万六千斤，最远射程可达五里，发射十五至二十五斤铁球，在优秀炮兵手中每分钟可发射两发，从各方面数据综合来看，已经达到岸防炮水准。

    22式红衣巨炮是工坊去年重点研制项目，22式巨炮的口径为180mm，装填逆天的50kg火药，最大发射20千克（40磅）的铁炮弹，想改变此炮的瞄准方向需要两匹战马来转动它。

    而运输一门这样巨炮需要五匹战马象和上百名战兵。

    关于22式巨炮的射程和威力，工坊的书记员曾有这样的夸张的记载：

    一炮糜烂十余里。

    据说一次发射，它的冲击波杀死了离炮口太近的两名辅兵（朝鲜人）和一头骡子。

    甚至有传言住在工坊附近的孕妇听到此炮发射的声音会流产·······

    当然，可以确定的是，它的有效射程大约是五里。

    这次开原大军东征，一共携带有五十门22式巨炮（原计划用来攻打幕府山城，据说那种工事很难啃）。

    不过后来德川幕府一溃千里，所以也一直没用上。

    当然，更重要的原因是，这种巨炮运输太过麻烦，九州之战爆发后，还有一半火炮滞留在对马岛。

    对马海战开始后，平辽侯增派炮炮兵登岛，等到开浪船和鸟船将对手引入火炮射程后，便给东印度公司的强盗们一个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