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利坚18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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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花街深处

    在虎豹兄弟的带领下,三人穿过庙街,像是一头扎进了一头硕大的洋葱里,越往里钻,道路越逼仄,但街景却愈发火辣。

    因为白天惧怕洋人,许多赌徒嫖客都不敢上街,到了晚上,蜂拥而出,挤得巷道水泄不通。

    大运发所在的地方,位于一条花街深处,妓女们穿着清凉,上街拉客,各商户门前悬满了彩灯,头顶则撑着密不透风的红色遮雨棚。

    放眼望去,犹坠万花筒深处,所望见的破碎人脸,都是自己的影子,除了充斥于耳边的男欢女乐之声,软糯哀转的评弹唱调也咿咿呀呀萦绕,偶尔能听到一两声锋利苍凉的笛声,那是东洋乐器八尺。

    阿虎阿豹一左一右将陈佛生护在当中,一人给他点烟,一人给他拿着龟苓膏还有荷兰水,大概是对方马上要去送死,两人略显愧疚,言谈间颇显殷勤。

    阿豹笑道:“好饭不怕晚,生哥,要不要先去找找乐子,再去收账?你见过没有,跟窗户纸一样薄的黑丝袜?”

    陈佛生闻言,将目光从正在街头斗杀的几人身上挪开,在离开龙青的势力范围后,随处可见暴力打杀的混乱情景,他摆摆手,“要找乐子,你们两个自己去,我先把账收了,才有心思做别的。”

    阿虎正发愁,该找什么借口,让陈佛生自己去赌坊收账,既然他现在自己将枕头递了过来,他没有理由不接着,“生哥你自己去也好,大运发的老板阿强欺软怕硬,没什么真本事,你用拳头吓吓他,他自己就把钱交出来了,我们兄弟两个先去开心一下,在外面等你。”

    陈佛生接过汽水,摆手让二人随意,然后叼着烟大摇大摆朝大运发赌坊走去。

    见他走远,阿豹道:“这阿生也够蠢啊,三言两语,他就上当了。”

    “蠢点好,被人砍死也没那么痛苦,下了地狱也不会回来找我们麻烦。”

    二人摇摇头,一直跟了过去,站在大运发斜对角处,跟一旁女子调情的同时,时刻注意着赌坊动向。

    赌坊入口处,两个扎着红腰带的寸头男正在站岗,一直有人进进出出,当看到陈佛生时,他们瞬间警惕,往中间一靠将他拦住,沉声问道:“兄弟,面生得很,来干什么?”

    陈佛生语气平静,“来赌坊,自然是找乐子,一直听说大运发是块金字招牌,信得过,这才来看看。怎么,财神爷来了,你们也要往外赶?”

    说着,陈佛生从口袋摸出两张钞票在二人面前晃了晃,他们赶忙让开,客气道:“不敢,您请。”

    在进赌坊时,陈佛生回头随意一扫,立刻发现了在对街观察的虎豹兄弟,两人心神一颤,赶忙转过身,当他们正过头时,发现陈佛生的目光已经移到了别处,悬着的心稍微放松了一些。

    陈佛生暗中笑笑,阔步进入了大运发。

    “来,开!开!大!”

    “小!”

    ……

    “第三个字,是‘尊’。”

    “喂!你们这鸽子是不是喂药啦,从没有人中过第三个!”

    “胡话,愿赌服输,我们大运发的鸽子都是现抓的,岂能有鬼?”

    ……

    陈佛生撩开门帘,一派乌烟瘴气,人影晃晃的景象出现在他面前。

    正对着门的是一道通往二楼的木梯,腰间扎着红绸的辫子壮汉像门神似的大马金刀坐在台阶上,手里抓着水烟咕嘟咕嘟抽着,楼梯两侧各摆着五六张桌子,男女老少声嘶力竭地大喊,震得人耳膜生疼。

    人们头顶悬着罩了五六层白纸皮的灯笼,那光昏暗如鬼火,映得下方如同雾埋,看不清人们的动作,光芒越昏,庄家越容易做鬼。

    陈佛生在大堂转了转,就这么一层,大运发每个月就要给龙青上供五百多美金,一年便是六千,更不要说赌坊楼上还设着场子,那一年要交出去的钱便不知凡几了,真是无本的暴利买卖,怪不得这赌坊老板,就算拼上身家性命,也要跟龙青割袍断义。

    已经有眼尖的注意到陈佛生这头肥羊了,单说那身西服礼帽的行头,没有十几块钱拿不下,而且人长得也挺拔,大概是有钱没处花,来赌坊寻乐的富家公子。

    “这位爷,您是第一次来赌坊?”

    陈佛生在一牌九桌旁站定,闻言看向一旁的微笑的伙计,沉声道:“笑话,我像是第一次来?”

    伙计赔笑道:“是小的失言,不知您要玩些什么?番摊,牌九,骰子还是麻将?”

    陈佛生道:“玩什么无所谓,不过这大堂里耍得太小,没意思。”

    伙计心下更喜,这人不知天高地厚,想玩大的,他们这里自然有,就是不清楚,他这身家够不够输。

    “要不然,您楼上请?”

    陈佛生颔首,“那就去楼上看看。”

    “来,您这边请。”

    伙计领着陈佛生往楼上走,绕过那尊门神后,陈佛生问道:“这人是什么来路,看上去有点意思。”

    伙计介绍道:“那是双姓堂的四爷,不仅练得一身硬气功,更是通背拳高手,是我们大运发的镇山太保,有他在,没人敢来惹事,您放心玩。”

    “我只听过双姓堂有孙刘二位大爷,可没听过什么四爷五爷。”

    “您不常来,可能不清楚,双姓堂虽是双姓,但来堂里投奔的,都是平辈的兄弟,现在堂里大小有十八位爷,随便挑出去一位,那在江湖上,可都是响当当的汉子!”

    陈佛生闻言暗自点头,两人进了二楼,出了楼梯口,转身便看到一条走廊,两旁是一座座包间,尽头是一间敞开门的大屋,里面只摆着一张牌桌,十几名西装笔挺的客人围在桌边游戏。

    “那是扑克牌,西洋游戏,但追根究底,跟咱大清的叶子牌有异曲同工之妙,有身份的客人现在都爱打扑克,这位爷,您要不要试试?”

    “走。”

    “得,您请!”

    两人刚进入大屋,瞬间引来众人的侧目,陈厌放眼环顾,除了桌上的客人外,屋内还有两人,一个身穿短打的壮汉在角落撑了张小桌正在吃饭,穿红绸马褂、长袍的中年人则在一旁踱步,同众人闲聊。

    伙计上前跟中年人耳语了几句,中年人会意,上前微笑道:“在下不才,大运发掌柜洪强,敢问公子贵姓?”

    “免贵,姓陈。”

    “原来是陈公子,久仰,玩两把?”

    陈佛生微笑颔首,“玩两把。”